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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灵杀。”曲生白点点头,朝她敬了敬,饮了一杯酒,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又川面上一时怔忪,好像带了那么一种后知后觉。她问:“你如何……”
曲生白放下酒杯,噙着淡笑:“当日之事我尚敢为,杂书杂事亦有涉猎,总有我的法子。”
这时他便理解了这两百年间又川的销声匿迹,心里一时生了不忍:若说他们自别后各受罚难,风十六可受罪多了。
一百多年前,曲生白在十六洲这边徘徊许久,见识过不少邪术妖法,对于阴毒的四灵杀,自然也有些见识。
他是真的去浑水里见识了一番,最后只觉得臭不可闻,回视往昔自己,便真有了那么几分痴愚。
又川举起茶杯朝他一敬,想早点结束这次小聚。
曲生白并不意外,只说道了些近来的事。后来他笑了笑,说,这次到青溪洲前,他还去青荷川那里祭了她。
闻言,又川默默饮了一杯茶。她听出曲生白没有因当初的事记恨她,对于那件事,他甚至带了调侃的味道,好像是真的放下了。
就像以前的每次碰面一样,他们会说近来碰见了什么事,随后漫自言道,看法、迷惑一类都一股脑抛出来,就看他们谁能说服谁,事实是他们并不需要谁来说服谁,只是需要一个听见自己这些想法的听证者。
现在又川时而随着曲生白的话点点头,时而说上一两句,依旧带了几分当年的模样,到最后,又川发现,她和曲生白在某种程度上大概还是相通的。如今的怨忿和感慨,似乎没什么不同。这大抵是殊途同归,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幸事。
世事有太多无力,又实在过于莫测,她早就冷却了那一腔无知的热情,只在曲生白说起近事时,道以几句冷清的话语。
她静静地听曲生白说了百年前在这边发生的一件事,在边上给自己续上茶,抬眸时偶尔和曲生白的目光相汇,暗道原来他是因此才转了性子,如今也才能和气地同她共饮一席。
曲生白是一个热烈又天真的烂漫者,这大概和他是乐修有关。他亦修剑,是当得剑胆琴心,不过又川是打死没想到他也有昏了头的一天。
对此,她又不觉得意外。
他太过烂漫,就像天上的一片云,一身清气;也因他是一片云,喝尽了天上的清气,便受不得地上有半点污浊。就像幼时的她一样,她讨厌“市井”,他不喜“浑浊”。只因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市井”和“浑浊”都是一种宽容,对良善者和卑劣者、对清者和浊者都是一样的宽厚。然而那个时候,他们还受不了这种“宽容”。那时的他们,带着太过狭隘的纯真。
她抬手拿过旁边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举起来敬了曲生白一杯。
101.
曲生白问又川此行要去哪儿,回说四处逛逛。
有一个姑娘冲进了他们这件厢房,向两人示意没见过她,一时藏了起来,匿了声息。
他们听到房外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小酒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急吼吼的。”
另有一道清脆的小丫头的声音:“师兄,要不咱们到那边找找?师姐定然走不远的。”
又川两人又添了几杯茶,才见小姑娘舍得现了身。她朝两人道谢,说着便要离去。
曲生白说相遇是缘,邀她入席。
小姑娘毫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过来坐下,只听说叫施酒。她也是有些眼色,唤了他们一声“前辈”。
隔壁的琴声时下正兴,小姑娘很是喜欢。她发现曲生白似乎和她一样的意兴,话便多了起来。
她说,听说某位琴师在十六洲游荡,就来看看能不能碰上一面。她又说,其实来到有人家足迹的城里走过一遭就很高兴了,见没见着人倒在其次。
又川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旁边的两人周围筑起了一道穿不进的墙,尽管她无心进去。
她听着他们的话,目光淡淡扫过曲生白,暗想,旁边的这姑娘真像昔日的曲生白,也不知他是什么感受。
施酒亦是一个烂漫的人,这种热烈的烂漫叫如今的又川见了,只感受到了一种周而复始。就像是一个种田人,她见过一茬苗过去了,如今又有一茬苗长出来了。苗期、花期、穗期,总有类似的问题。
这姑娘很聪明,很小心,也很得意,她在做着她自认的很正确的事。敢爱又敢恨,热烈又张扬。
她正在一个热切地渴望对与错的年纪,一如当年他们的模样。无非是当初的又川对此不屑,那时的曲生白没有这么出格,彼时的两人还不会胆大到坚信所喜即为真。
又川知道自身控制情绪的功夫欠佳,心底对他们谈论的内容生了丝怨忿。所谓不教而诛谓之虐,这时的她实在没什么立场去怨毒。她也不是去怨恨这么一个具体的人,单单是那股无力席卷了一身,因此她选择淡漠。
以前她从没想过“好人”和“坏人”前面还有什么限定,她觉得这两者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