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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朵花十五(1 / 3)

100.

“你还认得我。”那头的曲生白面上带着淡淡的欣慰。

两人的重逢很是平静,似乎没什么欣喜,也没什么不忿,比又川料想的要好。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裁判,但到了几百年后的今天,又川并不觉得能够让曲生白低头。现在的时间并不足以说明一切,就像钻木取火时,不到时间,便见不到火星的踪迹。

她依旧深信曲生白是错的,只是她还是指不出他错在哪里,她也说不出她对在何处。

正确的东西有时候很脆弱,也很短暂,就像一颗流星,存在只有那么一瞬。只有找寻正确的过程才会那么漫长,甚至于是永恒。

他们总是带着自负,故而自以为是,于是戏谑地看着外界,只觉着外人拙劣又浅薄。

又川有时还是会带上这种戏谑,尽管如今长了年纪。

她行动间有些踌躇,倒是曲生白一派爽朗,好像真的没人告诉他当日皆是她的缘故。

曲生白当下就邀她一起小聚,又川难却他的好意,便和他一路走了回去。

他们到了青溪洲城里时,天已经暗下来。

青溪洲一片繁华明媚,又川走在街上,心里却有些不自在:曲生白分明是在借眼前的一切来反驳她当日的言辞,他们分明还是在继续当年的争论。

想到这里,又川觉得自己刚才就该硬气一点儿,几句场面话过去,该散就散,何必撂不下面子,还来这儿受他的讥诮。

当日她便自觉和曲生白已经不是一路人,却是在刚才见到曲生白面上一派温良时,想着两人间兴许还留有弥合的余地。

具体说起来,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三百年的光阴,或许能驱散意念深处的迷雾,又或许是加深了那些偏妄的执念,又川不知道曲生白属哪一类。

眼前人来人往,耳边喧闹吵嚷,又川听见曲生白轻快言语:“我记着你不甚喜欢十六洲,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又川自己心里还没个定论,这时听曲生白这么说,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曲生白笑而不语。

又川觉得他大概又是在笑她无知。现在长了年岁,她是真的知道了自己有多无知,也不禁在心底叹曲生白的固执——就这时来说,她和曲生白没有什么不同。

曲生白领着又川进了一家酒馆,要了间僻静的厢房。

房内浸着一丝冷香,酒楼外的几棵花树缤纷,揉着灯光融在一处,宁静,温柔。

又川打量着房内的布置,最后目光落在案几上的花纹,心里只会叹一声好。只是这些好,总让她觉着不实在,仿佛虚妄着,她什么都抓不住。

上菜的间隙,两人杯里都倒了杯热茶,热气便氤氲上来。

曲生白看着对面又川这一身作扮,只觉着她好像在这失去踪迹的两百年里潦倒了许久,看起来一身疲惫,又好像久病初愈,往日那身锐气如今是已经瞧不出来了。

他和又川做过最为隐秘的交流,那些交流是他们年少气盛时最为叛逆的内容。

少年的意气、骄傲和冲动多为迷情,或为迷途,他和又川是后者。

他们之间没有男子和女子,没有多情和伤情,只有一股“证道”的执拗。怀疑、热情、渴望、追寻、自嘲,乃至于大言不惭,他们迷惑于道和魔的纠缠,想要接近它们的本源,到头来一知半解,却葬送了大半的交情。

那时两人喜欢漫谈,每回碰面都要辩上一辩,现在看来,眼前的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这种热情——便是他自己,也早在这漫漫光阴里消弭了那种心气。就好像激扬的浮尘都已落定,他们这里似乎只听到古井里传来的回响,除却那种清澈,再辨不出什么来了。

百来年前,押禁期满,迎他出来的师弟告诉他,当日有风十六的指引,他们才能一举将他拿下。又说,如今风十六已经故去,才同他细说当日的情状,人家当初也是为了阻止他酿下大错,他便莫要念着故人旧日的错处了。

闻言,曲生白一时怔然,其实他当谢她。

当初他的心里便有几分感念,隐约觉着该是有风十六的缘故。若说是恼,却没有那么恼,他只是有些怨:风十六如此做法,并不能叫他心悦诚服。

押禁期间,到底是叫他静了心,喧嚣的迷乱沉寂下来,变得有迹可循。他一一拭去那些浮尘,便真的辨出一些模样来了。回想往日情状,他觉出了可怖的味道,只是还辨得不分明。直到一百多年前,他来了十六洲,才诚心诚意认过错。只是那时早没了风十六的影子,他心里一片怅然。

现今偶遇风十六,他心底生出一些庆幸,庆幸这人尚在人世,也庆幸他心底的那丝悔意尚有主人听聆。

然而对面这人似乎没有这个意识,她仿佛还当他是旧日那带着几分昏蒙的痴儿。

酒上来了,又川推说有伤,谢绝了酒盏。到底是伤重初愈,她也无心和曲生白叙旧,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曲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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