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声中,肆意狂妄,凭风临海。
长矛在他手中,轻如树枝,他手上稍松,力道放小,做防御之姿,“算了,我让你三招。”
敌军主将挥着长刀被他激怒,破绽百出,温晋之持矛直击要害,还差半寸便可捅穿他的喉咙,轻蔑一声:“还真信呐。”
一招不让,这才是他的作风,他停住长矛嘲讽道:“将军,战场开不得玩笑,关乎生死的话不能轻信,那是要送命的,记住了。”
那人定住,突然不管不顾拿刀去砍温晋之,应是想要迫使他收掉脖颈处的长矛。
不料长矛未收,穿喉而过。
那人靠着脖颈晃晃悠悠地挂在他的长矛上,底下是启军手舞足蹈,他站在高处,犹如百兽之王。
在战场这座高山上,温晋之就同猛虎一般,领着孤狼悍犬浴血奋战。
厮杀过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这一战,算是勉强胜了。
军营里伤残不计其数,将士彼此之间开始疑心,谁也不知道自己营帐里会不会有人像战时一样发疯杀人,于是军中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人像之前那样调侃打闹。
一战之后,将士们变得小心翼翼,猜忌像藤蔓一样长开,将整个军营紧紧箍住,叫人喘不过气。
直到有人再也忍不下去了,爆发了争吵。
“你他娘的竟然把刀往自家兄弟身上砍,不要命了?”
是肖百户在破口大骂,他脸被气得通红,眉毛紧紧皱起,指着一个在铺位躺着闭眼假憩的人,要不是被其他人拦着,他的拳头会立刻落在那人脸上。
大家管这个躺着的人叫李哑巴,因为他不爱讲话,一般都是独来独往。这回就算被指着鼻子唾沫星子飞脸上,照样不予理睬,仿佛他是个局外人。
“小谢,这哑巴李还真是哑巴,都这样了还不敢哼声,他不遭罪谁遭罪啊。”肖百户在营中出了名的彪悍,虽重情义,但有时候是个浑头,分不清好坏。
旁边的人好心肠,想要阻止这场单方面的争吵,低声对谢明堂说道:“平时你同肖百户走得近,要不你去同肖百户说说情。”
“百户大人这回是真生了气,我哪劝的动,再说哑巴这事确实做的不厚道啊。”
谢明堂摆摆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况且依她看哑巴李这可不像不敢哼声,他闭着眼神色缓和,倒是让她嗅出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
很快,肖百户同哑巴李扭打起来,谢明堂退到角落里,她跑到帐外大喊:“打架了,打架了。”
这么喊一嗓子,所有人立马警觉起来,攥紧自己的武器,对身边的人充满防备。
卢副将赶来制止了肖百户和李哑巴,将两人关了禁闭。
天悠悠转黑,温晋之想起白日里谢明堂未说完的话,想叫人去招她来,却忘了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到帐外去巡视,看看能不能碰上她。
没走几步,迎面而来一个黝黑矮小的男人,这人像是知道他要找人,满脸褶子憨厚地笑着,哑着嗓子逢迎道:“将军,请跟我来。”
这人将他牵引到玉莲山脚,昨夜高歌起舞行刺的女子同篝火帐篷通通消失不见,温晋之跟在他身后,剑缓缓向下斜放在这个人右肩上。
如果没有记错,今日这个人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不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黝黑的男人往前走一步,试图避开剑刃,剑也不依不饶跟着向前一步。
“将军,营中的剑可要记得收鞘。”
前面的人清了清嗓子,右手伸向上,捏着剑尖往外移动,左手放在右脸下颚上方,撕拉下来一张面皮,撕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他转过来,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庞,正是谢明堂。
果然,那样谄媚的笑也就她做来最真心实意,温晋之这样不屑地想着。
“人面皮具?”
人面皮具是北州早年的一方邪术,不知是怎样制作的,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大启还未建成时就有了,女皇登基后,将其列为邪术明令禁止,那之后便渐渐消失了。
“是,将军请跟我来。”
两人绕着玉莲山脚走到背面,有一块与周围截然不同的地方,分外醒目,外面的杂草已经被火烧得精光,这一块地方却涂满了石灰。
谢明堂上前沿着石灰边缝撕下来一块布状的石灰,露出一个山洞。她紧紧捻着手中那块石灰布,温晋之斜瞥一眼,那是一块涂了一层厚厚石灰的马革。
还未进入洞中,便有扑面而来的热气和铁锈味,浓郁到令人作呕。
温晋之先一步进去,入眼便是一排又一排的无脸尸体,他们身上盖着嫩绿的杂草,杂草上有水珠,仿佛是在用他们的血肉来供养这些七歪八扭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