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出乎意料的,听了她的话,鹤弋并没有多少吃惊。
他只是平静地,像草原上的孤狼,遇到出乎意料的事情后,藏着与生俱来的攻击性与嗜血,伪装平和地询问着她拒绝的原因。
栾幼卿娇气的眼眸垂下漆黑幽长的睫毛,覆盖住了想要钻进他的脑海,弄清他的意图的锐利眸光。
“殿下为何赐我酒?我一无功,二无绩,实在当不得殿下赐酒。”
“不是什么都要有理由,但如果你非要理由,本王也可以给你一个。”
他的笑意夹杂着冷酷,“适才你救本王一命这个理由如何?”
荒谬的理由,让栾幼卿明白了这不是商量,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哪里不对劲,可她的理智告诉她,饮下吧。
饮下这杯酒吧。
还能怎么办呢?
鹤弋的决定不是你可以改变的。
也许,这只是杯普通的酒呢?
她抱着最后一丝抬手期望朝酒杯探去,使力想要接过时,酒杯却纹丝不动。
他没松手。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酒杯,好像从中汲取余温。
栾幼卿侧着头,黛眉微蹙,疑惑显露,“皇叔?”
鹤弋望着她,但见她鬓边一朵芍药斜簪,花瓣粉红褪白,娇艳轻颤,衬得一双明眸仿佛如记忆中潋滟。
无比突兀的,又无比应当的,他突然变了主意。
他收回酒杯,转身。
“这杯酒赐你了,”一双单薄的唇寡意地吐出人名,“贡应。”
太监上前接过酒杯,在众目睽睽下递到受宠若惊的贡应手上。
在喝前,贡应抬眸望了眼鹤弋难测的神色,愚笨的脑子竭力地转动了一下,却刹那被欲望翻覆。
他一口饮了下去。
“额啊!”
酒下肚两秒,贡应蜷缩着倒地,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嗬嗬声。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他不停吐出一股股猩红的鲜血。
死气从他泛紫的唇一点点蔓延到他全身各处。
“殿下……,”有有眼色的太监去试了贡应的鼻息,大骇道:“他死了。”
大殿嘈杂起来。
“怎么回事?”
“这酒有毒!!”
“这人是要杀害殿下啊!”
一大臣上前两步,额发眉宇生得很是紧巴机智。他的话语像一把尖刀,直要剜开栾幼卿的血肉,“殿下,在场众人中唯有长乐公主有机会下毒,臣认为可以将其交由慎刑司详查。”
燃烧了有段时间的蜡烛,因为没被剪去烛芯,那烛光变成了刺痛人眼睛的暗红色,发出噼啪的声音。
犹豫轰鸣的钟声在栾幼卿脑海炸开,她心头一沉,凭本能反驳,“本公主没有理由给殿下下毒。”
“为何不能是公主?”想到他尊崇的主子得到王位的手段,大臣的声音弱了一点,变成了个委婉的说法。
“公主现在也算是阶下囚了。”
余下众臣开始应和。
是是,阶下囚,阶下囚,阶下囚没人权。
栾幼卿重重闭上眼,自虐般地吸了冬日干冷刺骨的空气,冷静下来后,她再度睁开眼。
“凡是经过,必有痕迹。”她侧身面向鹤弋,“皇叔,如果是我下的毒,我的身上必然有残留的毒药粉末,我可以让人搜身。”
“殿下,”机智的大臣紧逼不退,“臣觉得不必如此麻烦,缉拿犯人予以审问判决,那是慎刑司的事情。”
进去慎刑司,大刑一伺候,她这小身板,还能活着出来吗?
栾幼卿俯视着各怀心思的人们,她是被推翻政权的曾得利者,殿下人虽多,但没有一个会站在她这边。
只有身侧人,为他所谓的爱恨,才可能从指缝中泄出两分飘渺的慈悲。
“皇叔……,”栾幼卿打定主意,声音轻轻的,有点祈求的语气,“给我个机会吧。”
机智大臣还要再说,被鹤弋抬起的手打断,只得退回原位。
他双手负背,一双眼睛幽黑,微眯看着栾幼卿,也不知在想什么,空气静谧得难受。栾幼卿低着脑袋,只觉鬓边的芍药花瓣儿,无风地细微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说,“那就再给你次机会。”
……
后殿
上了年纪的姑姑转过黄花梨莲花螭纹曲屏,留栾幼卿一人在里面穿戴衣衫。
姑姑随手带上朱门殿门,往前数步,便见鹤弋正伫立在回廊梁柱边。
日暮时分,夕阳渐落,他背着光,在夕阳模糊的光线下成为一道昏暗而单薄的剪影。
“如何?”他问。
姑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殿下,公主身上并无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