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身带着内伤,如今又替长玄和别人消耗大量内力,确吃不消。”
房内汤池前,白发长胡子老头略臃的体态呈几分佝偻,他执铃杖走上高台取了一小玉瓶,干枯老手清晰可见大小不一的浅斑,皮皱起形。
“但也不应伤及如此。”老头道,“有人动了手脚。”
汤池中,沉昏的谢兰机轻蹙着眉,眉头染着点点霜雪,冷气与汤池相冲,然而两耳又如火烫般热得发红。
萧无忆:“阁主,是不是待他身上霜气彻底散去就没事了?”
老头将玉瓶扔给萧无忆,道:“不止,看见他耳朵了么,色近紫红,细管发黑露出于表,有损听力,是为参木奇毒,此毒需用烈火烹烧散弥,无色无味,人会不知不觉吸入体内,毒侵心脏便吐血而亡。他自小习武,筋骨甚佳内力雄厚,因而毒入肺腑时,内力与之抗衡两败俱伤,才会吐血昏迷。”
萧无忆弹开瓶塞走近汤池,瓶口对准谢兰机的唇口,慢慢抬瓶身倒下去,“所以毒还未入心脏,兰兄没有大碍。”
“喝下此药在汤池中泡上两个时辰差不多就没事了。”老头转过身,他的双眼无神无生,一片朦胧干涩。
一张桌脚下趴着的黑犬见老头要下台,小声嗷呜了一下,欢快地伸出舌头上前迎。
“阁主,您当心。”萧无忆过来扶住老头,黑犬四处嘤嘤哼哼不停,他道,“无心,别胡闹。”
黑犬听他语气低冷,委屈着眼,尾巴耷拉着转回桌腿趴下了。
老头叹息坐在椅子上,道:“我只希望,切勿再现五年前那般的惨状了,这孩子命苦。他命不该绝,我能在戈壁悬崖发现他也是天有意帮,否则,谢家本无二公子。”
萧无忆记忆拉回五年前,初见谢兰机时,他气息几近断绝,奄奄一息,全身粉碎性骨折,一支箭从左胸穿透至后背,与心脏擦过。
要与阎王抢回此命就必须敢赌,针灸封穴开穴调经血脉,一扎就是几个月,火药两罐皆不误,阴日泡汤阳日睡床,又请长玄断断续续滴血作为药引入体,消耗精力大半年才把十七岁的谢兰机从鬼门关彻底拉了回来。
最初他需要天机阁的续命,如今天机阁也需要他了。
萧无忆垂眸,“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唉。”老头起身,“长玄昨夜醒了,不知今日他离罐了没有。”
萧无忆:“长玄生命力顽强,醒了的话便无性命之忧了,只是但愿能在他面前瞒住兰兄的伤情。他现在应当…很思念李风主。”
山脚下,天机阁府宅一如既往清冷人少,花绽流水、檐枝鸟鸣昭示着勃勃生机。
唯有一处灰暗的小间紧封着,与外隔绝。
房内死沉的空气似有多年无人居住,陈设古旧但齐全,墙壁上挂有一张老虎面具,往下看,一把小木剑庄严地架在桌上,剑身雕刻着字迹,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
一切定格在多年前,多年后它的主人打破了这落尘。
竹床旁的柜子开着一扇门,从里面滚出来一坛空酒的小罐,小罐顺力再往前滚,最后碰上零零散散的空罐堆才停,小滴晶液自罐口流出。
长玄很少沾酒,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二次酗酒。显然不擅酒的他,昏昏沉沉地坐在角落,半点声音也不发。
窗户那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长玄眼皮抬也未抬。
有人拱着脑袋顶开窗扇,到一半停了下来,发出求救哀嚎:“哎呀我头发…”
红袖两手扯开卡在格缝里的头发,脑袋一缩退出去时又撞了一下。
周围连着两声“哎呀”后,外面依然还有小小的嘈杂,片刻后才静下来。
“哇!”刻意削细作稚童的声音响起,同时窗纸后多了两个小皮影,分别为大狼和小羊。
那声音继续道:“从前,草原上牛马…不对,白羊成群。有只母羊生了几只康健的崽崽,但生到最后一只时意外难产,不料这时有孤狼行来,母羊吓得奔逃而去,留下了最小的羊崽在原地。”
“因羊崽刚脱胎而出,腥气刺鼻不比成羊鲜美,孤狼只闻了闻小羊,并没有露出爪牙,它叼着小羊跟在身边。多日后,小羊学步吃草,错将狼认为母亲,日后也要一起生活,但狼却说不行,驱逐它离开,并言‘你再回来我就吃了你!’”
“狼跑向深林中去不见踪迹,然小羊不信邪,非得要寻他回来。寻到之后,不曾想狼说到做到,竟真把羊给,给……吃,吃了。”
红袖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个随编的故事要是说与几岁孩童,估计他们得听哭。
无头无脑,且邪恶残忍。
“…这个故事不太对。”
红袖撤下自己做得歪七斜八的小皮影,趁着他未锁窗,这次半个身子都翻了进来,窗口矮小却不妨碍她钻进来。
她小心地护住脑袋成功越窗,抬脚那间,后裙又被勾住,弄了一下才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