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弯弯如月牙。浅枝低头思索,那些照片她都一一翻过,如今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一个姑娘笑着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阿枝刚回国,先回家再说。”
许新寒扶着阿枝上了车,众人则围在浅枝身边叽叽喳喳。
浅枝被搀扶上车时肢体僵硬,神情紧绷,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和那些失禁的耄耋老人没什么两样,顿时感觉十分难堪。
她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腿,在一众正常人之间,只有自己是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显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点情绪。
几辆卡迪若马鱼贯驶入许家,停在露天草坪上。
门口迎接他们的是许新寒的父母,两人面上是许新寒一以贯之的温和笑容,见浅枝这副模样竟没有一丝惊讶,只是关切她的身体情况。许母刘敏宜是一个保养得宜的贵妇人,如今却紧紧拉着轮椅上消瘦女子的手,眼角都笑出几条鱼尾纹来。
今天是卫浅枝回国第一天,许家只邀请了两人的朋友们过来相聚,后天则是一场正式的宴会,祝岭市有头有脸的显贵人家都会前来参加,受邀的还有几位媒体记者。
卫浅枝并不理解这样的大阵仗,而且这些准备许家从没和她商量过,所以她在听到这些安排时不禁变了脸色。刘敏宜捕捉到她的神色变化,便轻拍她的手背,安慰她不必紧张,宴会都是正常的交际。
浅枝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陈凌的视线一直往浅枝这边飘来,但一看见刘敏宜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
“你醒来的消息,新寒连我都瞒着。”刘敏宜笑道。
“是我不让他说的,您看我的腿,一时半会儿自己走不了路,”浅枝拍了拍自己的腿,认真解释着,“本想着再恢复两天,至少能杵着拐棍走两步再告诉大家,也不至于让人过于失望。”
“都是一家人,考虑这些干什么。你要知道,你现在能健健康康的,是命中注定的奇迹,大家都该羡慕你。”
羡慕?羡慕她得了癌症晚期,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却成了植物人,还失去了记忆?浅枝心中苦笑。
不过生死祸福,避无可避。如果换个角度来想,活着,已经算是极大的幸运了。
刘敏宜又拉着浅枝问了几句话才离开,走时还笑称自己应该识趣些早点离开,让他们这些年轻小辈有自己的空间。
“浅枝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江景才啊。”凑过来的是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如月牙的男子。
“你好。”浅枝微笑点头,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如果以前是好友的话,恐怕不会这样生疏地问候。
“抱歉啊,我现在的记忆力不太好,我是觉得有些熟悉的,但是名字记不住了。”
“理解理解,我姐这两天有点忙,抽不过身来,就托我来看看。”
江景才的姐姐是江景方,浅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然后延伸出一条线,与一女子的脸相连接。与众人交谈间,她不断记下各个名字,然后和脑海中的一张张脸相匹配,构建出一个庞大的人际关系网。
构建已经完全遗忘的人际关系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浅枝却发现自己记忆得越来越快,如同滚雪球一般。
以前的自己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和梳理能力吗?从植物状态醒来后,她的肢体行动不便,但脑子却依旧活络,很让人意外。卡娜曾说,浅枝是她见过的最特别的患者。
“明天梁归也正好回国,后天我们正好都聚一聚。”
“说起梁归,前几天他跟我说,他妈让他去接手旬安分部,不然估计他还得在外面玩一阵子。”
“是新设两年的汽车分部?”说话的是严立远,他撑着下巴思索道,“旬安是个好地方,就是竞争有点激烈,倒是个挑战。”
“这话怎么说?”江景才好奇道。
“旬安出了一个书朗,近几年在汽车圈扩张得火热,但在五年前,我可没有听说过旬安有什么书家,”严立远舒服地仰头倒在沙发里,忽然又坐起身,扭头看向许新寒,“对了,你和浅枝也在旬安住过大半年,和他有没有打过交道?”
浅枝听许新寒说过,当各大医院都以脑癌晚期无法治愈而拒收她时,只有旬安的一家医院愿意接收他们,也正是这家医院推荐他们去的汉诺威。
“不熟,只打过几次照面。你们知道的,我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
江景才闻言笑道:“这种消息问新寒哥确实是问错人了,他连自己家的企业都不在乎,一心要当钢琴家呢。”
“瞎说什么?”陈凌挑眉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可没有家族企业,你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行,要是传出去了,你还怕东垒没有人查吗?”
江景才愣了一瞬,随即大笑起来:“凌姐还是这样谨慎,我姐有时候也会说这样的话。”
众人虽然多是商业子弟,但一般不会在这样私人的聚会谈论生意,反而会聊些相关的八卦,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