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神色,心里竟有些怜悯似的,便道:“六兄长且不急着去,小九已经备好了酒食,愿与兄长畅饮。”
郭腾不由停下来,对于郭霁的提议也不置可否,却向她笑了笑,温言道:“好久不见,你也长得这般高了?”
郭腾与伯父叔父梁家亲情淡薄,极少往来,与诸兄弟见了也没什么好脸色,然而郭霁毕竟年少,他倒并不迁怒在她身上。尽管他也知道,就连郭霁也看不上他,只因为他是个母亲身份低贱的庶子,也因为他在外的一些行径不入郭家人的眼。
然而他们这些生而高贵者,又怎会知道日日夜夜在心底涌动,不死不休地侵扰而来的那些欲求,是怎样纠缠着他的。
他瞧着这与他同样出自郭氏,却自小尽得爱怜与宽容的小女子一脸的稚气,不由叹息,她或许这一生都不会,也不必去懂他的所思所想。
然后郭腾就像放下了什么似的,放开手脚大步而去,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倒有些仰天大笑、出门而去的风范。
可在郭霁看了,那不过是荒诞不经的纨绔之象罢了。
郭霁这才进了正堂,静悄悄地立在郭菀的身后,静悄悄得观察着她,尽量不去打扰她默无声息的独思。
灯影摇晃,月色渐起,郭菀一向冰雪般静雅美貌的容颜浸润在朦胧的光影里,竟显出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几分温婉柔和来。
她安安静静,不说不动,隔了许久才用她那独有的平静语调说道:“阿兕,你知道吗?我母亲是被郭腾的母亲给活活气死的。”
郭霁忽然就明白了为何端庄安静的郭菀会因为梁略的外室而大动干戈。她走上前去,在郭菀的身后静静跪坐下来。
“棠棣姊姊,这不一样的。梁略不是叔父,对你一向都好,如今断不会因为一个外室冷落你。”
郭菀听了郭霁的话,转身向她一笑,这时郭霁才发现她竟少有的脸上显出凄然神色来。
“其实我也说错了,也不能说是郭腾的母亲气死的。他那母亲一向柔弱,又隐忍退让,怎么会气人呢?”郭菀长吁一口气,道:“是我母亲自己想不开,总觉得父亲会回头,哪知到头来一场空。”
郭霁听得心里起了一阵寒意,又觉得茫茫然的,嘴上却依旧勉励郭菀,道:“姊姊可要想得开啊。”
郭菀是个内敛的,向来心事少有向人言,说到这份上可见伤心已极,再往下可就又绝口不提了,于是转了话题,问道:“你今日哪里去了?这样晚才回来。”
郭霁心虚不已,道:“去和几个相熟的闺中密友小聚,哪知玩着玩着天就不早了,这才赶着回来。”
“那倒也无妨。”郭菀有些怜惜地看着她的脸庞,道:“趁着尚在闺中,过得自在些也好。免得将来适人,未必有这闲情逸致了。”
郭霁自然就知道她这样说的原因了,自然是有感于自己。
其实平心而论,郭菀虽是下嫁,然成婚以来,那梁略除了出身之外并无别的不如意。
郭霁也见过梁略,因有狄胡血统,生的比一般男子要高大些,脸上线条硬朗,广额阔目,山根高挺,然若不细看,是绝看不出有塞外部族面容的痕迹的。反倒因这些与众不同之处,与雍都那些俊杰子弟想必,显得格外英伟。
而郭菀就不必说了,算得上京中女子中数一数二的好容貌了。就是再郭家,别的姊妹都没法与之比肩。
自不必说,两个人的外貌是极登对的。
若论性情,那就一言难尽了。
郭菀是个安静端庄的,而那梁略也是个沉稳内敛的,两个人就是有了龃龉也是极其斯文的。
这样的双方忍耐斯文,照理说可以相敬如宾,原也是世人眼中的举案齐眉,可郭霁却说不上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就像这次,郭菀原本不过是驱车过市时遇到了对面来车,这种情况也常有,总有一方退让了就是。
谁知两方车夫都不相让,郭菀是个不爱生事的,就想命车夫让让算了。谁知对面车夫却喊出梁家名号来,郭菀却从未在家中人那里见过那辆马车,就有些疑惑。
倒是对面马车上的主人从车窗探出头来向这边探看了一下,随即拉上车窗,命车夫退让,那车夫才不情不愿地避让一旁。
然而就是那短短一瞬,郭菀便已瞧见,车上的男主人竟果然是梁略。
这也罢了,当此之时那车上竟走下一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大概梁略此前忙着吩咐车夫,没注意那女子私自下车了,不欲让她下车来,挥开车帘伸手拉那女子,那女子却回头向车内笑道:“兰姜想要下来透透气。”
那虽不是繁华主街,却也有行人往来、路人谈笑,明明那女子声音也不算大,然而她说的每一个字,郭菀却听得分明。那女子的神情,三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她也看得分明。
什么也不必说,那唤作兰姜的女孩儿定然就是梁略的亲生女。
郭菀竟然也还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