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张请梁略到主人之位上坐了,一面又笑着说:“仲郎可真是的,难不成还等着我们娘子相请才是?这也忒外道了。”
梁略只好笑笑,随即安坐。阿辛追随郭菀已久,知道这位菀娘子为人虽温和,然一旦生气着恼了,最是执拗的,便又拉着她对面坐了。更说了几句家常话,算是调节气氛。又猜着二人终究是有话说的,便带着侍女们还至廊下待命。
月光不觉倾移,月影横斜动摇。
没了外人在,梁略竟适应了这般沉寂,反倒放松了些。
他先向她敬了一杯酒,道:“你独自住在这里,我总觉不放心。可是最近事务繁忙,也不得空来看你。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郭菀听了这话,原本安静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哂笑,然而也只是一闪而逝,她到底语声平淡地说道:“我独在此间甚好,你不需挂怀。身为戍卫郎官,责任重大,该为朝廷尽心才是,不必担心我。”
她这回答避重就轻,全不提二人此前争执,一派公道正言,却也是一派冷淡疏远,他竟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二人之间的寂寂无言令阶下侍奉的侍女们也暗自心焦。
其中一名侍女坐在阶砌上,一边望着夜空一边怅然说道:“阿辛,你说咱们这两位是怎么回事啊?你说为了上次那事闹吧,也不像寻常人的闹。两个人斯斯文文地就决裂了。就是这些日子,仲郎那么忙也来过一两回,咱们兴兴头头的,两个人和个闷葫芦似的,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我们也听不出什么意思。若是旁的夫妇的话,两人都已经见面了,要么得好了,要么继续闹。没见过这样的,可教人闷死了。”
阿辛回首瞧了瞧窗上灯光,见里面还是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也走过来,和那侍女并排坐了,闷闷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老天怎么给配的,竟让两个这样脾气性子这么相似的人成了夫妇。我们菀娘子在闺中时就不多言、主意大,连我们跟随多年的都猜不透她心思。但素日最是个贤良的,对待仲郎也事事周全。从前两个人虽然话不多,但相互间那眼神,连我们也看得出来,也不算没有情分了。哪知遇上事了,竟然比一般的妇人可难哄多了。若说仲郎在这些豪贵子弟中算好的了。虽说出身差了些,比不得世代功勋。但如今既有军功,家中还有爵位,梁美人又为天子诞育贵子。如果是别人只怕早就跋扈起来了——你看他家那个四郎不就是放纵骄狂的?难得仲郎照旧行事勤谨不懈,对菀娘子也敬重。你看和仲郎同样身份的哪个没有几个妻妾儿女的,仲郎好歹顾着情面,不肯纳妾。其实就这次也是为了子嗣打算,又不愿折了菀娘子面子,才弄成这样。只是可惜了也是个话少的——心里有,只说不出来。”
“这可真让人发愁。”那侍女也纳闷,先是低声应答着,忽又想起争执那日情形,道:“阿辛,你那天没跟着,不知道那边争道的时候多气人。说什么梁家的车也敢争道?也不睁开眼看看,哪边是梁家的车?就她也配?其实一个外室怎么敢?不过是仗着当时仲郎在他们那边车上。后来仲郎在车上听见声音,掀开车帘来看,一定是发现了菀娘子的车,他虽不敢下车,也喝止了那边的刁仆。咱们娘子看见果然是仲郎,该多伤心。这也罢了,若是仲郎事后安抚,我们娘子大概不会闹到这地步。谁知好巧不巧,那边车里那女子便抱着一个女孩交到仲郎手中。这时候她倒会做好人了,走过来向我们娘子赔罪,又让那刁奴们让出道来。你想菀娘子多尊贵的人,怎么会搭理她那狐媚的一套,当时也不搭茬。要说咱们菀娘子也是个主意大的,不声不响就夺了车夫的位置,把车赶得飞快,直把那小外室搡在道旁。别以为仗着给仲郎生个孩子就是梁家的人了,会生孩子的多了去了,咱们娘子还不稀罕呢,我们郭家什么时候还得仰仗他们梁家了?”
那侍女越说越气,不觉声高起来。
阿辛慌忙握住她的嘴,道:“你小声点,这夜深人静的,里头那二位又没个声息,万一听到了多不好。”
那侍女也心虚,笑了一笑,又嘀咕道:“我不是说仲郎不好啊,可是他能娶我们菀娘子也是高攀了。且不说梁家是新贵,比不得我们郭家百多年的勋贵,就是仲郎那母亲……”
阿辛听她说起梁略的母亲,向那侍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道:“我听府里的老人说,仲郎母亲虽是个狄胡部女子,却是个少有的美人。仲郎又那么得阿郎的心,可还是遣送回去了。男人的心到底狠些,多少年的感情也算不了什么。”
“想必是前头那夫人不如柳夫人温柔,你看柳夫人,看着柔弱的,其实家里的关系处理的极妥当,连咱们仲郎也敬这位继母。”
阿辛却撇了撇嘴,道:“那就是你天真了,咱们阿郎是什么样人?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布衣起势,如今是征西将军、战功赫赫。梁家家大业大,如今如日中天,你见阿郎行事不隐忍了吗?说到底,他换了前头那夫人,娶了如今的主母,到底是因为和狄胡那个什么部翻了脸,那夫人不如柳家有用了呗。我听说梁家当时已经基本平息了边患,需要在晋州一代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