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只是近年来年事高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不长外出走动,唯在家中闲居。”
见她答得得体,天子听了点点头,命她起身。待见了她虽低头敛祍,却依稀有她姑母的形貌,忽道:“她的头疾还常常犯吗?”
姑母的头疾不知是什么时候才有的,太约从她们初见未久,她跟随姑母之时便常听姑母说头痛难忍。
她记得那时候姑母刚获封郡君,从宫中被放了出来。天子赐予府邸奴仆金帛,并按品接受朝廷的供养。她母亲带着她去拜见姑母,也帮着收拾那些御赐之物。
她出身士大夫家,家境却清寒,见了什么都喜欢。母亲也跟着凑趣,说天子待姑母恩遇非常,这都是天恩浩荡、祖宗有灵并姑母自己德能出众。
姑母不见怎么高兴,只是笑笑,又命她们随便选几样带回去。
母亲喜欢的不得了,没口子地夸赞,又说顾氏素来出好女子,若这几个女儿能如姑母,那便是父母积德有福了。
姑母倒有了些神采,低头细看她,话却对着母亲说:“我们这女子生的好,我素日看着喜欢,不如阿嫂让她跟了我。”
她母亲自然喜出望外,哪有不答应的,立刻按着她磕头,说她从此就跟着姑母,也学些高低上下的,知道点人事儿,将来若能得姑母一半的福气就好了。
姑母摸了摸她稚嫩的小脸,满眼笑意,话音却空疏:“可别像我,也别学我。只是若能留在身边,替我打发些寂寞就好了。”
她母亲便有道:“我们这女子还没有像样的名字,姑母给取一个,既有命名之恩,此后便算是姑母的女儿了。”
她姑母瞧着她,脸上浮现出一抹飘虚虚的微笑,以手拂过她的面靥,道:“圣人说过‘绘事后素’,世上事,一切的繁饰皆在素白之外,便叫‘绘素’吧。”
她似懂非懂地随着母亲附和的话点点头,从此唤作“绘素”,跟了姑母。
姑母日子过得富足,那些御赐之物就堆在家中,落了灰尘。后来有许多次,她也曾再见那些御赐之物,见许多东西都渐渐失了色彩,没了光芒,可是仍旧堆在库房里。
那时候她小,懵懂问起:“这些好东西是别人想都不能想的,姑母不用,这样放着都可惜了。”
姑母依在床下,回首看过来,仿佛没听见她说好东西该用的意思似的,脸上浮现出寂寞的笑容:“世人都觉得那是好东西,其时那算什么,不过是外物罢了。”
见她不懂,姑母的笑有了些暖意:“你呀,还小呢。将来就明白了。”
然后姑母忽然收了笑容,便说头痛,侍女们百般侍奉揉捏又要请医官的,折腾了好几日,也只是不好。
她姑母只说:“无妨,老毛病了。”
那时候姑母也还就三十余岁,可已经是老毛病了。
姑母的老毛病因为常常犯,众人也都不留心,就连顾绘素也觉得寻常,没想到天子居然还记得姑母的头疾。
顾绘素思绪飘远,话却及时:“承蒙圣心关怀,姑母的头疾虽有时还犯,却也不怎么厉害。”
天子向她脸上瞧了瞧,笑了:“怎么会不厉害呢?你们不知道罢了。朕看你聪慧伶俐,必然得你姑母喜爱。你在她身边要常常体贴她才是。”
顾绘素当然不能说她如今也不常在姑母身边了,只能称谢答应。
天子却凝望前方,目光空渺,道:“她没告诉你那头疾是如何得的?”
顾绘素不觉抬头,却不意对上天子的目光,她心里一慌,赶忙低头,道:“妾愚钝。”
天子面容带笑道:“我儿时失母,太后便多加体恤,选了最妥帖忠诚的宫人来侍奉。当时你姑母虽年龄不大,却最稳妥,便选在东宫。那时候……日子不算太平,我的起居饮食全是你姑母与几个年老尚宫亲自打理。有一次她尝了宫里送来的饼饵,就一直昏厥不醒。几次都以为她不行了,谁知道教她挺过来了。可惜却落下了病根,时常要头痛难忍。”
顾绘素听他追述往事,虽未曾亲历,却也心里惘惘的。
这陈年旧事经天子隔了岁月的追忆,显得平平淡淡。可是她却知道其中定然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体恤天子的自然是如今的陈太后,曾经受先帝之托照料天子。而尚宫们不敢有纤芥马虎的贴身照料、亲尝饮食以及宫里送来的有毒的饼饵,都可见天子口中所谓“不太平的日子”有多艰辛。
姑母一定陪伴天子、侍奉天子度过了人生的至暗时期。而后来天子也赐予姑母封爵财富,这该是世间最相得的君臣之情了。
然而自姑母出宫后,即便曾经在有大典的时候侍奉太后身侧,却再也未曾见到过天子,却不知二人又如何解不开的纠葛。
天子自顾自沉浸在往事中,不觉时间点点滴滴流逝。
近身内官便低声提醒天子:“天色不早了,若进见太后再回来就得走夜路了,风又凉,太后该担忧龙体了。陛下还是先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