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怀心事,两两无言。顾绘素无心无绪地默默斟酒,公孙汲来者不拒,杯杯入腹。虽然堂外飞花扶摇,绿树成荫,谁也无心去赏。这最后的阑珊春色,虽被辜负,也浑不在意。天自暮,春自暮,也只合天地无情,哪管世人如刍狗?
情形正冷着,忽一名侍女入堂来回事。
顾绘素顾着面子,忙回到自己的案前,正襟危坐,看向那侍女。那侍女却瞧了瞧公孙汲,终于跪在顾绘素身旁,悄言数语。
公孙汲见此情形,如何不知此中情形。他心中不乐,笑意迷离而又冷淡,道:“顾女傅既有贵客来访,仆不便再扰。今日的酒味道极佳,多谢款待。但是再美的酒,饮多了也醉。”
说罢立即起身,转身便向堂下而去,并无留恋之意。
顾绘素见他要走,也顾不上他讥刺,忙起身跟过去。却不是为了相送,反快走几步拦在他面前。
“侍中且留步,妾正想引见一人与君。”
公孙汲笑得十分不屑,道:“如果是邵璟就算了。”
顾绘素满心无奈,嘴上却故作娇嗔道:“我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在你心里还有完没完?”
“哦,我明白了。”公孙汲更加鄙薄:“那定然是韩懿。”
顾绘素不说话,却瞧着他,便算是默认了。而且那神情,大有公孙汲不见不可的意思。
“这个人我也不想见。如果是邵璟,我不过在私情上嫉妒。如果是韩懿,一个无功无名的竖子,我还看不上。”他倒说的坦荡:“而且,我劝你也不要与他相交。你的心事,我自然知道,定不教你落空。你若信我,就不必攀附别人。”
“伯善,纵便你有三头六臂,能奈几何?此人智谋非比寻常,其天纵机变,异于常人。你见他一见,定然不后悔。”
公孙汲不见韩懿,倒不是出于私心,也不是不信顾绘素之言。恰恰是因为他笃信顾绘素,因此不能轻易结交这样禀赋虎狼之心的人。
但他自然不能直陈心声,只是装憨,道:“此人若是真有这样能耐,怎么还是个闲郎备员?怎么不见他建功立业?你果真看重他,自与他结交便是,只管拉上我做什么?”
顾绘素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哪管他此言虚实,只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定然不能放他去。于是心一横,便拉住他的衣袖不松手,笑容灿烂:“郎君就算看不上他,也该给妾几分薄面吧。”
适才还断然拒绝的公孙汲却偏偏吃这一套,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欢愉笑容。他虽然心中十分不情愿,却也只好转身回到自己案前。
不久韩懿就在侍女导引下款款上堂,他这一来,虽龙行虎步也堪称仪态冉冉,便芝兰玉树也无与争辉。真似昆仑天神、玉府青帝,天地暮色都不禁为之驱散,人间春色也为之驻足。一时之间,仿佛金银耀台、天朗气清。
公孙汲虽在顾绘素面前对韩懿颇有微词,但待见了其人,却也依礼相见。
“一向不见韩侯,悬想至今。”
韩懿姿态更低,深自谦抑,揖让到地。
他一脸照人容光,笑意殷殷:“仆本弊陋之身,无由得见君子。今日托赖顾女傅,目睹日月之光、仰观高山巍峨,幸甚至哉。”
眼见韩懿满口溢美之言,公孙汲只微微一笑,便在顾绘素的导引下各自归席入座。
顾绘素的侍女惯会接待宾客,不必主人吩咐,已将果点流水送入,又忙着招呼酒席。又见适才顾绘素与公孙汲的酒已饮尽,忙着重新添酒。等一切布置好后,又都依次退去,并不逗留。
堂上已清,只剩主宾三人。顾绘素又自不同与公孙汲独处之时的随意,先是敬酒,随即又道:“寒门简陋,饮食不周,不知韩侯枉驾问存,无所备办,望韩侯见恕。”
韩懿只向她一笑,便转看公孙汲,道:“仙山不在其高,而在其有神。河湖不计其广,映照日月。顾女傅门楣,不在广厦高院,而在往来皆一时人杰。”
顾绘素见韩懿对公孙汲极力赞誉,便转头向公孙汲笑道:“妾虽愚昧,素日也能得韩侯片言只语。今日见了你,韩侯眼中再没了别人,便只郎君一人而已。”
公孙汲一面低头饮酒,一面笑,道:“蒙韩侯青眼,实不敢当啊。韩侯还是莫要陷仆于险境吧。”
韩懿只道他意有所指,知道自己此来之谋,怕参与进来会使公孙一族涉险,遂笑道:“韩某虽愚钝无谋,然战战兢兢,日夜思虑,不敢说有万全之策,也不至使君子陷入险境。”
公孙汲见一句玩笑套出了韩懿的意图,不觉失笑,且他哪能轻易与人结盟,于是大笑道:“韩侯是拿仆谑笑,还是果真不知?”
此时韩懿才觉出大概是误解了公孙汲的意思,然而他既然说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忙避席向公孙汲拜道:“仆不知公孙侍中是何意思,但仆只愿在公孙侍中面前痛陈心事。”
公孙汲也忙起身忙着还礼,随后就再请韩懿入席,此时他已确知韩懿的算计,却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