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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汝安听了亓珵那些话后,她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般,再也无力折腾了。她本以为只是心里受了挫折,凡事提不起精神,却不知是自己的身体经过这数日的透支早就疲惫不堪。很快她便发起高热来,一直在房中睡睡醒醒。当她终于能扶着床沿坐起来的时候,骤然心下一惊,急忙拉住荼青,问是何日了,府上最近是否有人来。
荼青只当是她随口问问,歪着头边思考边回答道:“确是有位生面孔来到府上,是位年轻公子,看着比我们珵儿公子长几岁,老爷和公子都待他十分殷勤呢。这不,天刚亮,珵儿公子就带着那位公子去外面转了,晚上老爷还要摆宴席呢。”
汝安只觉得喉咙发干,半晌呆坐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但却觉得四肢百骸里有了点力量。她扭了扭身子试图站起来,荼青连忙搀住她的手,半是扶着半是按着,“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慢点。”
汝安却顾不了那么多,抓着荼青的手臂硬是从床上爬下来,茫然地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
“荼青,”汝安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声音幽幽的,其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前几日到衣铺子定做的衣裙送来了吗?”
“送来了小姐,不过你是要……”
“晚上不是有家宴吗。”汝安的眼中恢复神采,唇边的笑意如同雨后新叶欣然舒展。
……
见到他,该是什么表情?
直呼名字?还是小心翼翼地唤一声兄长?
要说些什么?问起什么?这些年过得如何?
……
汝安终日神思恍惚地想着这些,面上泛着淡如桃花的红,一抹浅笑片刻也不曾褪去。
可眼看着日头西斜,说去取衣裙的荼青却一直未归。汝安左等右等,干脆到院子里去巴巴地望着,终于看到小侍女满头大汗神情不悦地回来了。
“怎么了?”汝安的心砰砰直跳。
“小姐,还不是珵儿公子。我去库房要衣裙,按理那衣裙应该登记后直接送到我们院里的,可库房伙计说小公子有令,小姐日前……到库房偷酒喝,所以再去拿东西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我知道小姐急着要试衣裙,且那衣裙式样复杂,一时半会不好穿上,所以便去外面找小公子,谁知……”荼青折腾了小半日,滴水未沾,这会又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已然口渴难耐,忍不住到房中桌上倒了杯水润润喉,再长舒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小公子竟然带着那位公子在忘忧楼看伎人跳舞……当着外人的面,我不好说小姐衣裙的事,就、就又回来了……”荼青嘟起嘴,脸上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泄气。
汝安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微微垂着目光,娇小的面孔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却还在牵强地笑着。
“小姐……”荼青见汝安一言不发,心里好像也堵住了似的,她抓住汝安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小姐,家宴还有些时辰呢,在那之前小公子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一定能穿上新做的衣裙。”
汝安看着荼青晶亮的双眸,冲她微笑了一下。她的心中如同一汪清潭被搅得浑浊不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果然,正如她所料,日暮西沉,夜色渐染,亓珵仍未回府,想来是要在正开宴时归来。她坐在已然昏暗的房间中,连灯火都未掌,心中杂草丛生,萧风乱起。
她不禁问自己一个问题。
汝安,你在这里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里不是你的家,也没有你的家人。这里没有储藏你的过去,也显露不出你的未来。
你的母亲多年前便音讯全无,你的父亲亦毫无预兆地离你而去。你向往之人常年远在千里之外,而你身边之人又视你如无物……
至此,一切无非随波逐流的结果……
荼青突然冲进房中,喜气洋洋的声音如同在暗夜里燃放了一簇小小的焰火:“小姐,要开宴了,我去找老爷要来了衣裙,这就帮您换上。”
汝安僵硬地直起身,脸上的清冷还未散去。荼青并未注意到她异样的神色,开始大大咧咧地为她换起衣裙来。
“小姐,你看这衣裙的颜色,水汪汪的,不愧是上好的绸缎。在如今的长原,能得到这么好的衣料,也是难得了,说明我们老爷深得圣上器重,而小姐你呀,又深得老爷喜爱……”荼青叽叽喳喳地在她身前身后,一边手忙脚乱地为她穿衣,一边讲些七零八碎的闲话。
突然,汝安感觉到荼青抽了一口冷气,动作也停住不动了。汝安微微转身看向荼青,见她手上拖着一条带子,一脸茫然,又带有一丝惊惧,而汝安身上的衣服亦随着刚刚微微转身的动作,如同开败的残花般从她身上簌簌飘落。
“小姐,这衣服……奴婢什么也没做啊!”荼青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轻轻地抽了一根衣带,整件衣服就直接“碎了”。
“小姐,都是奴婢手笨,奴婢把您的衣服弄坏了。”荼青跌坐在地上,捧着散落在地的碎衣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