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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初次下水以后,汝安在水性方面的进益是极快的。少时只记得亓深水性极好,于是心向往之,总是跃跃欲试,却又临阵胆怯。真正敢于尝试,还是在亓深离开之后。
最初只是在清浅的池塘里,等她真的敢下湖以后,没多久又离开了殇山。
总是世事难料。
亓深走后,在殇山剩下的日子都是她与亓珵相伴。所以在试着凫水时,亓珵总是在近处密切地关注着她。
那时他的水性自然是要比她好许多的。她贪玩却不够熟稔,他便也干脆泡在水里,时而教导,时而起念便与她玩闹起来。
后来,她初次潜入湖中,便不甚呛了水,亓珵起初守在岸边,等她许久都没有见她浮上来,便急潜入水中寻她,为她渡气。
那时她虽昏迷着,但也可以感觉到,亓珵那有些不管不顾的力道。如同一团柔软的棉絮用力砸进她的心房。
在她心里,亓珵本是极其冷血之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受。就好像他紧紧地关着心门,使真实的自己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如果说他的面色总若冰霜,那么他的心则是真正的冰封千里。
她好不容易通过日复一日的软磨硬泡,让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可她撒了欢一样地在他身边打转,逗他,哄他,也从未曾见过他片刻的欢颜。
他的眼神总是冷冷地注视着一切,而她从不是例外。
直到那一刻,他在水中将她拉近,为她渡气,她好似才终于轻轻触到他掩藏在逃遁、抗拒、敌意、冷漠之下的想要依赖和靠近他人之心。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在上岸后立刻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她依然笃定。
自那后,亓珵再也不许她下湖。她本想等他消了气再去求他,没想到举家迁徙突如其来,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都城里的公子和小姐。
再后来,亓珵彻底关紧了刚要松动的心扉,她被拦在他的心门外,成了于他而言与这世上其他人一般无二的过客。而他,竟迅速融入了其他公子哥的圈子,入宫进学,市坊游乐,皆不在话下。
可是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遗憾的是那时的她,并不能洞悉。
直到赴宴日被袭,她在自己房中醒来,见到那样一双伤红的眼。
他的吻,仅像是对存在的确证。
而她一时间,只是想到了二人曾于湖水中,有过的一场气息的交互。
好像不一样,却又那么相像。只是因为这一次,或许是她在给他渡气吧。
沉潜在湖底的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她没来由地竟想起这些。
她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亓珵了。年少意气,还有些赌气报复的心思,如今看来,竟也有时过境迁,恍若隔世之感。
她离开时,他该是伤心的吧。
她那时果真,对他过于狠心了吧。
泪水从眼角溢出,又迅速消融在湖水里。
她这一生,已经历过数次离别,可她是如何做到让每一次都如败军溃逃,凄惨收场。
可她还一度觉得,这或许就是自由的模样。
她向水上看去,却不太能分辨那伙人离开了没有。
今日午后,她在将军府被人虏走。虏人者蒙了她的面,但她因为并未彻底昏迷,所以仍能听到一些声音,却听不懂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显然是异国语言。她曾去过百越,百越虽然不同州之间的语言有所差异,但大体上有规律可循,且与长原语言相近,倒能听懂一些,但这伙人的语言显然更复杂,她竟一点都听不懂。
考虑到此地三国接壤,那么便属西兀厥的可能性最大。
后来她通过分辨气味和声音,猜测这伙人带她入了山。起初她被塞入一个大竹篓里,被人推着走,入山后,他们将她弄出,由一人将她扛在肩上疾行。
走着走着,感觉他们说话的声音愈发急促,两人像是起了争执。
突然,她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直接丢在了地上,不禁一声惊呼。争执声安静下来。虏人者之一一把扯下她的面罩,想确认她究竟昏迷了没有,而她则利用这片刻之机,一脚踢开凑近自己那人,起身便跑。
这里便是隔开长原与西兀厥的妁云山脉一带。
汝安入了山,便像是回了家。
这世间,怕是除了亓深,谁也不可能在这里抓住她。
当然,若有其他族人在此,或许是不分上下的。
汝安在密林间飞奔,她没有急于往回城的方向绕,可能是苦于太久没有出来玩乐,所以下意识地往更深处逃去。
虏人者似是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急忙朝她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亦十分敏捷、迅猛,像多日未曾进食的饿狼般盯死眼前的猎物不放。
汝安边跑边想,他们是有计划地从将军府将她虏走。若是他国对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