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盛言语中略带责备:“沅大人呐,有什么着急事儿不能明儿再说?皇上这会儿正准备去承香殿召见宸郎主呢。”
沅钟衡宽袍下的拳微微握紧,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敬道:“既然皇上要事在身,那臣就先行告退。”沅钟衡朝着李全盛微微稽首后退一步欲转身离开。李全盛见状眼珠一轱辘,“沅大人且慢,大人苦候良久想必也是有急事求见陛下,不如在稍候片刻容我进去请示陛下?”
沅钟衡眼神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如此,有劳公公。”李全盛面带微笑:“不妨事不妨事。”说罢便朝着大殿走去。
皇帝歪坐在龙椅上,榻旁是一众伺候的宫侍,各个衣衫不整,袒胸露乳。李全盛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并未说话。皇帝瞟了他一眼,“还在?”
“是,皇上,还在外头跪着呢,您看是不是把她叫进来?”李全盛偷偷抬眼朝里望了一眼,纱幔朦胧遮住了皇帝的神情,李全盛又垂下头去。
“宣。”皇帝坐起身,招了招手,一旁的宫侍如潮水一般散去。“哎!”李全盛得了令,赶忙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去。
“去,去把沅大人请进来,皇上召见。”小太监巴巴地跑腿去了,不一会儿,沅钟衡就颤颤巍巍地走到李全盛面前,向李全盛行了一礼,“多谢公公。”李全盛赶忙扶起她。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怎么使得?”李全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您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您呢。”沅钟衡转身朝着大殿走去。李全盛着人关上殿门,借着上头微弱的宫灯,他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嗬,这分量倒是不小,打开荷包一看,居然是满满一包的金锞子。李全盛深深地看了一眼殿门,兀自笑起来。
沅钟衡忍着痛意头贴着地板跪在地上,“臣沅钟衡叩见皇上。”皇帝盯着沅钟衡半天没吭声。皇帝没开口,沅钟衡也不敢起身。
“行了,起来吧。”皇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这大张旗鼓的是有什么事要说?”
沅钟衡依旧跪在地上,沉声道:“臣有罪,请皇上治罪。”皇帝奇怪地哦了一声,“何罪之有?”
“臣心浮气躁,行事鲁莽,若非皇上赏识提携,臣山野村妇只怕终生碌碌无为,皇上大恩大德,臣莫不敢忘!臣能有今日殊荣皆仰赖天恩,可臣却不思进取,得意洋洋,几近将皇上戒言抛诸脑后,差点犯下弥天大错,请皇上治罪!”沅钟衡‘咚’的一声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罪臣请皇上降旨严惩!明正典型!”
皇帝眯着眼静静地盯着沅钟衡,思索着她话中真假。
“今日下臣受上司季鸾指点顿觉醍醐灌顶,才知罪臣犯下滔天大罪,而皇上对臣仍委以重任,臣有愧皇上信任……”沅钟衡声泪俱下,“……臣罪该万死,但求皇上恕罪,容臣戴罪之身前往云州,戴罪立功,求皇上恩典!”说罢,又重重地叩在地上,听候皇帝发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知错,以后可不能再犯。”皇帝露了笑,朝她招了招手:“好了,朕不会处罚你,快起来吧。”
“皇上——”沅钟衡再拜,“罪臣谢皇上天恩,臣遭此一番一定改过自新,戴罪立功,不负皇上天恩!”
“好了,不要动不动就拜来叩去,朕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若是再犯,朕可真要罚了。”
“臣遵旨。”
“此次办差可要尽心尽力,朕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你莫叫朕失望啊。”皇帝笑呵呵地看着沅钟衡,“既然没什么事你就早点出宫,一早动身吧,莫要再耽搁了。”皇帝冲着殿门处唤了一身,李全盛这就踏门进来,余光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沅钟衡径直朝皇帝走去。
“臣还有一事,望皇上容禀。”李全盛给皇帝沏了一盏新茶,皇帝端起杯盏吹了吹杯中浮沫,“还有什么事儿,说罢。”
沅钟衡这才直起身来,从怀中取了一叠皱巴巴的泛黄纸张,双手捧着举过头顶,“臣身为皇上的臣子就该对皇上坦诚以待,这些均是臣生父留给臣的私产,臣不敢有所隐瞒,请皇上过目。”皇帝朝李全盛抬了抬下巴,后者会意即刻快步走到沅钟衡身边取了那一沓纸张转身呈递给皇帝。
李全盛取了一旁的红烛立在皇帝身侧,皇帝细细翻看这一沓契书,契书上的字迹笔墨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依旧能够辨识清楚。两个田地庄子和三间铺面的房契和地契都盖着宣宁四年的红戳,略算一番这契书至少也有十八年了。宅院的房契和地契都是近年的,是长安十年的章面,也就是四年前的事儿。[宣宁是皇帝初登大宝时使用的年号,后改为长安]
“臣不敢欺瞒皇上,臣处事草莽名声狼藉,可臣却不敢打着皇上的幌子为自己谋取私利,更不敢让皇上因臣被扣上滥用酷吏的恶名……臣对皇上之心日月可鉴,皇上明鉴!”
皇帝把契书递给李全盛,“诶,朕没有不信你。你生父留给你些许私产也不足为奇,这有何防,人之常情罢了。”皇帝对着李全盛吩咐,“李全盛,快把她扶起来。”
“谢皇上隆恩。”沅钟衡再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