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演起来只是一时片刻,而谢玉弓从很小就“活在戏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演戏,一朝被识破便是万劫不复。
安和帝生硬的关切听在白榆的耳朵里面实在是有些可笑。
白榆刚刚下了一场大戏,撞柱子没撞成,撞在谢玉弓的手上,脑子也是昏昏沉沉。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一直睡到了晚上才活活饿醒了。
醒过来之后刚刚睁开眼睛,就吓得瞳孔一张,谢玉弓放大的半张脸就在白榆的眼前,是完好的那半张,虽然模样英俊鼻梁高挺,可是两个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几乎是脸贴着脸在睡。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屋子里面点着几盏灯烛,不过于明亮也并不昏暗。
这皇宫里面除了有主的宫殿,格局基本上都差不多,摆设也差不多,白榆躺在那里,一时半会儿还以为自己又魂穿到了昨天……
不过这一次谢玉弓的胸膛上多了几条包裹伤处的白布,就连手臂上也包扎过了。
分明是平躺着睡觉,没
有办法侧身怕会压到伤口,脸却非得贴在她的脸边上吓唬她!
白榆瞪着谢玉弓片刻,怒气冲冲地抬起手——
然后徐徐地悬空在谢玉弓的脸上方,缓慢地,用“小尼姑”上山的手法,描绘谢玉弓的轮廓。
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他的脸,嘴角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浅浅笑意。
她心里也确实是在高兴。
她高兴的是谢玉弓和她的默契,只是在闯入殿中后听了那么一耳朵,就知道怎么接戏,还接得天衣无缝。
尤其是他捞住白榆撞柱子那里,白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都有点害怕。
她当初从楼上跳下来为了弄成腿受伤来博取父母关注的那时候,其实也非常希望有一个人能在下面的花坛处接住她。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接住她的话,白榆应该就会像今天一样,一点也不疼了。
白榆的手指缓慢地描绘着,停留在谢玉弓的鼻梁上方,这里是眉眼的交界之处,他的另一面脸不知道为什么,睡觉竟然还戴着面具。
他眉心舒展,浓眉入鬓,白榆久久凝视着他,手指不知不觉,就点在了谢玉弓的眉心上。
想到她被谢玉弓接住假装昏死在他怀里的时候……偷看到他浑身鲜血伤痕,闯入殿中的模样。
他看上去那么焦急,像是被逼到绝处的伤兽。
不愧是大反派,真聪明。
如果他完好无伤地闯入,安和帝就算处置了太子他们,对谢玉弓也一定会有心结。
但是他带着一身伤闯入,就是一只“困兽”,而不是一只猛兽。
猛兽会让人忌惮畏惧,伤重的困兽却会让人心生怜悯。
白榆手指无意识地在谢玉弓的眉心摩挲了一下,想着虽然揭发太子有些不是时候,皇帝一定会竭尽全力压下储君的丑事,估摸着会选择让她去死。
毕竟皇后的母族和太子的势力,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覆灭的。就连皇帝也是多年养虎,只能培植其他的势力加以牵制,无法轻易除去。
那么接下来,白榆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死去,既能顺了皇帝的心意,又会让皇帝因此更加愧疚谢玉弓。
这一把谢玉弓至少能少走好几年的弯路,就不会对白榆的“死去”穷追不舍,愤恨难平了。
白榆要在出宫之前死去,还得找个机会再接触一下鸿雁。
鸿雁昨日不在安和帝的身边,肯定是被他派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如果鸿雁暂时接触不到的话,白榆甚至可以尝试跟谢玉弓商量“死退”。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换一个全身而退应当够了。
接下来的一些皇权争斗,白榆一介女子在这个社会当中出头的机会不多,说实话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了。
而毕竟她“死”,对目前的谢玉弓来说是最有利的。
白榆正思索着说辞,下一瞬就被谢玉弓抓住了本能摩挲的手。
他的大手将她的五指都包裹在其中,谢
玉弓未曾睁眼,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便将白榆的手拉到了唇边。
下一瞬温热的唇印在其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手腕处,白榆只觉得自手背上的柔软开始,一直到手腕而后延伸了整条手臂,鸡皮疙瘩和痒意一层层地推进,最终痒到了无处抓挠的胸腔之中。
谢玉弓睁开眼,侧头看向了白榆,他眼中带着将醒的血丝和朦胧睡意,狭长的眸子如同挂在天边的弯月。
怪不得会叫小月牙。
怪不得会叫玉弓。
谢玉弓看着她片刻,没有说话,而是把脸凑上前来。
白榆以为谢玉弓又要胡乱动嘴,结果他只是将额头抵在白榆的额头上,滚烫的呼吸又喷洒在了白榆的面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