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始二十一年正月十五,喜事有双。
定安大将军伍晟平定北疆之乱反朝述职,又恰逢元宵佳节,京城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欢声笑语恍如白日。
当真是五光十色花千树,姹紫嫣红不夜天。
“阿晟,快些快些!我们还要去画舫呢!”
少女身穿鹅黄色大袄,头梳双鬓戴赤色流苏,鱼一样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
她边跑边笑着回头叫着个人,那人身量高大,一身青色长袍,正逆着人流往少女方向挤,刚挤出来又被熙熙攘攘的人淹没。
“阿笛你慢点,太危险了,画舫又没长腿!”
“笨蛋阿晟,你追不上来我可走了哦!”周阿笛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结果转身便被人撞了个倒仰。
“呀!”千钧一发之际,领子上出现一只手,将她拎起带到路边。
伍晟衣襟凌乱,发冠歪斜,剑眉拧成麻花,厉声道:“说了慢些,你想变成饼吗?”
周阿笛自知理亏,低头乖乖挨训,手指轻轻拉着伍晟衣角小声道:“好阿晟,我错了。”
她这副模样,伍晟也不忍再斥责,揉了揉眉心,正长吐一口气,然后便见周阿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道:“是桂花饼吗?”
伍晟:“……”这小混蛋,要气死谁?
“是青瓜饼!”
这时,远处忽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声,是元宵烟火会要开始了。
周阿笛亮着一双眸子看向湖中,映下满湖灯火。
她拉着伍晟就要往那边去:“阿晟阿晟,快!要开始了!我们的画舫在那边!”
元宵夜市的中心湖上挺着大大小小数艘画舫,伍晟的画舫正好停在正中间,是最佳的赏景去处。
天寒,伍晟在船舱内煮着花茶,花香带着暖意绕了满船。
周阿笛也跟着坐了会儿,很快便耐不住性子跑到船头,一会儿仰头看看天,气鼓鼓地嘟囔着烟火会还不开始,隔会儿又被水中飘过的花灯吸引,开心地趴在栏杆上看。
远处的呼声骤然变大。
“嘭——!”
“嘭——!嘭——!嘭——!”
炮响响彻天际,火红烟花在墨色的天空炸开,周阿笛欢快地拉着伍晟的手:“快走,舱内怎么看烟火。”
伍晟无奈只得放下花茶,一门心思看顾周阿笛。他手忙脚乱着,眼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这是个赚钱的好日子,小贩们撑住竹筏,带着些吃食、花灯一类的小玩意儿到各个画舫边做买卖。
如此热闹的情景,周阿笛自是忙得热火朝天,很快便抱了一堆东西塞给伍晟,接着又够着身子去瞧还有没有新鲜事物。
伍晟赶紧将她拉回道:“当心些,别摔下去。”
周阿笛反倒嫌他碍手碍脚,将他推到一边:“阿晟你好烦,跟我家那夏日给我穿六身衣裳还怕我冷的老妈子似的。”
伍晟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阿笛便已撑着栏杆跳下,站在竹筏上对他挥手,吓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我定要给伯母告状!”伍晟被气得不轻。
下面传来周阿笛的声音:“你耍赖!”
“是你先不讲理!”
“略略略。”
小贩被这小孩一般的拌嘴逗笑,道:“将军莫急,贵夫人的身手好着呢,跳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此话一出,二人俱沉默,周阿笛蹲在竹筏上反复拿起同一个花灯,伍晟像被烫着一样,一蹦老远,脸色通红。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小贩看了二人的反应,眼珠一转溜,没说话。
热闹中的这一点安静,显得格外欲盖弥彰。
周阿笛羞红了脸,抱着一堆花灯上船,匆匆看了伍晟一眼,跑进了船舱。
只这一眼,伍晟便半晌没能说出话,绽放的烟火声与他的心跳融在一起,震耳欲聋。
小贩打趣道:“我还道咱们多了位将军夫人呢。”
伍晟闻言又跳了起来,像只煮熟的虾,手忙脚乱的摆手:“没,没,我还未表明心意。”
他慌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船舱,那里有一个悄悄探头偷听的身影,又渐渐镇定下来。
他笑着,目光坚定而温柔,眼睛里映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笑似春华灿烂的姑娘。
“战事初步平定……”伍晟想起今日下午见着周阿笛时,她开心得要昭告天下的气势,不由的笑意更浓。
他道:“待明年北疆彻底安定,我便卸甲陪她一生,不叫她担惊受怕。”
他的阿笛定是要以十里红妆,三书六聘迎至伍府,万万委屈不得。
小贩听着他这番话,笑道:“那咱们可就等着将军的好消息了。”
伍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控制不住咧嘴笑着。
烟火不知在何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