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关起房门，“年轻真好啊，单纯得很，被人盯上了身子还谦谦有礼的……”
江驭鸣回了屋，翠翘正收拾浴桶。
“小姐，您还没睡？”她也吓了一跳。
“你去哪里了？”她见翠翘袖上有灰。
“我……夫人今天恰好也要沐浴，我过去伺候了。”
“院门下了钥，你怎么出去的？”
“院子里有一道窄门，方便丫鬟们走动服侍的。”
江驭鸣拉她到炭盆前，“我醒来时门窗关着，炭盆烧着，险些我的命就不在了。你服侍叔母，可不能如此粗心大意。”
“啊，奴婢该死！”翠翘仿若被她的话惊醒，跪下拉着她寝衣的下摆求饶，“夏日里蚊虫多，这间屋的窗纱还没裱好，所以我把门窗都闭着，一时间忘记打开了！小姐，求您不要告诉夫人，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的……！”
江驭鸣险些被她拉倒，看似瘦削的一个女孩，竟有这般力气。
“你起来。”
翠翘仍跪着认错，她俯身把她拉起来。
“小姐，您要是身子不舒服，我现在就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这么晚找大夫，叔父问起来，不就知道你烧炭不开窗这回事了？我并非要责怪你，也不会向叔父叔母去说，你日后记着便是，我也会留心的。”
“是……多谢小姐。”
“翠翘，你多大了？”
“今年十四。”
“可有本名？”
“我本是姓张的，我爹把我卖到孟宅，夫人给了名，我便没有姓了。”她仍低着头。
江驭鸣拉住她带她到跟前，“你比我小，算是我的妹妹。我本不是孟宅的小姐，和你一样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我也是为了生计来到孟家，同你一样寄人篱下，以后劳烦你在我的事上多费心了，我也会记着你的好。”
“是，翠翘知道了。”翠翘将烧烬的炭盆移到屋外便睡下了。
江驭鸣一人上完了药，四周寂静无声，和百里契有关的记忆如约而至，她索性闭上双眼。
他们初识在一年冬天，那时她刚受封为驭歆王。太子未立，皇兄们还没有涉入朝政，闲暇时常常一同到西郊骑猎。
父皇积劳成疾，数度缠绵病榻，因此格外重视皇子的体格和骑射。两位皇兄暗暗攀比、勤于夜练，骑射技巧突飞猛进。
在哥哥们面前，她的箭术只算得上平庸。猎鹿当天，在好胜心驱使下，她甩开随从的禁军，驾马潜入深山去狩猎，不慎掉进冰潭中心的窟窿里。
生死一线之际，百里契及时出现捞起了冻僵的她。
如今想来，当时已是深冬，潭水应该结了厚冰，那座山供给皇家狩猎，断没有猎户敢在其中活动。即便有胆大的敢偷猎，山中潭水常年寒凉，鱼虾匮乏，破冰也不是易事，谁会在这深冬来偷鱼呢？
偏偏她经过的那天，冰被人凿开了。还有那个放出深山有鹿群这个消息的侍从，此后再未见过，不出意外的话，早就化成一具白骨了。
原来，她和两位皇兄才是被猎的鹿。不论他们是谁听信消息去了深山，一旦掉进冰窟，百里契都能第一时间出来营救。
后来，她因此救命之恩，与百里契经常往来，也随他所想，请求父皇让他每月到国子监听学一次。
因他救驭歆王有功，他的父亲百里雍也受赏，从五品左庶渐渐步入前朝，逐步获取父亲的信任成了宰相。
百里契在其中的作用不小。他总能制造许多话题，尽可能地占据她的思绪和时间。
“驭歆王只顾着他，眼里哪还容得下别人”——熟识的世家公子们早把他们传作一双碧人，流言不胫而走，最后连她自己也信了。
有时他谈起某事，便会有意引导她同他分享。也因此，百里契知道了三哥偏好薏仁羹，在祭典上便下了毒。
她对他，或许曾有过一丝懵懂的情愫，更多将他视为朋友，如今每每想到他，在心里蔓延的只有悔恨罢了。
思绪回到长明殿的御榻边，她握着父皇枯槁的手。
当时，五哥兵变被捕，三哥在京外清剿叛军，父皇召她入殿侍疾。
“鸣儿，如今你是大宣国名正言顺的王爷，无论将来谁做皇帝，都撼动不了你的地位……朕已拟旨传位于驭椿，他虽聪慧不足却克己勤勉。至于驭栐，软禁终非良策，一旦他重新起势，定会威胁朝纲。你转告驭柏，待查清他的拥趸之后……务必尽快除去……”
“朕有七个儿女，你是最小的，驭柏驭栐和你，都是朕喜欢的孩子。接下来的话你要谨记……驭椿仁庸过重，若某天帝位危寒，你是王爷，亦可诞下世子取而代之……”
“咳咳……鸣儿不哭了……万物有道，这极寒之巅我早已厌倦，终于可以……去见你的母妃了……”
真如父皇所言，五哥蛰伏数年，拉拢朝中重臣，一朝促成朝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