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十六年，又是一个寒冬，大雪纷飞，世界一片素白，街巷邻里鞭炮声声，是个顺颂时宜的好时节。
红色宫灯挂满皇城，除夕夜宴筹光交错，宫殿一角，少女裹着白裘，朝守卫做禁声动作，猫着步子踏入雪夜。
缕金如意月裙随着她的走动在银狐轻裘披风里若隐若现，天寒地冻，少女鼻尖泛红，睫上落雪，双髻上的紫玉雕云玲珑簪轻轻晃动，只额间一朵奇花妖艳妩媚。她快步走着，腰上环佩叮当。
长乐宫外，小芷抱着汤婆子等着，待看见来人，连忙迎了上去。
殿内生着炭火，主仆二人推门而入，身上寒意消退大半，少女睫上残雪融化，睫毛湿漉漉的，她凑近炭火伸手取暖，食指上一只双环玉戒温润如脂。
小芷替她换下浸湿的鞋袜，季生生将脚也一同烤了烤，小芷看见自家殿下这般烤火，被她的怪异姿势逗笑。
季生生换了身衣裳，月白长裙外罩浅紫银绣飞蝶锦衣，没有宴会上的华丽打扮，只显得温柔乖巧。
“这身衣裳是娘娘亲自为殿下缝制，今日除夕，娘娘见到定会欢喜。”
季生生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浅浅笑意。
“母亲欢喜，我便也欢喜。”
长乐宫的小宴席设在唤霞曾经住过的小屋里，厅堂上供奉着唤霞的牌位，季生生跟着皇后为唤霞上了三炷香。
厅堂不大，中间摆了张四方桌，青青做了一桌丰盛菜肴，四人欢欢喜喜举杯欢祝岁岁今朝。
皇城上空绽放出绚烂烟花，季生生撑头看着，她不甚酒力面上已经染上红晕，皇后见她神思迷离，唤回跑到院中欣赏烟花的青青小芷，一同将人扶回长乐殿歇息。
风雪吹打着窗户，殿内炭火烧得正旺，爆出两声火花，季生生睁开眼，已是半夜，皇后和青青小芷都在守岁，她掀开身上盖着的狐裘，坐到皇后对面。
皇后指着二人中间的棋盘，柔声道。
“陪我下局棋吧。”
皇后棋艺高超，尽管倾囊相授，季生生始终都不能赢她，尽管如此，她还是甜甜应下。
“好。”
外间的小芷一边刺绣一边打瞌睡，青青撑着下巴早已去梦周公；棋下一半，季生生却越发精神，或许是因为方才睡了一觉，或许是因为酒醒，险胜一子，她竟然赢了皇后。
看着少女那惊叹的眼神，皇后微微笑道。
“不必惊讶，你同我学了五年的棋，总会有赢我这一天。”
五年？竟然已经过去五年了吗？季生生有些出神，皇后说道。
“五年了，你不曾回过望舒塔一次，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母亲只期盼你好。”
五年前季生生回到望舒塔，她将一切都告诉了邻安，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季生生站在望舒塔外，风雪裹挟着少年的悲泣，不能释怀的还有同样椎心泣血的她。
当邻安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整个人都因悲伤而变得消瘦无神，他亲手为她披上了一件斗篷。
“我不怪你，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大门关上的声音如巨石压心般沉重，季生生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天地银装素裹，而她眼中映射出的只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