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可能不会有下一个了啊……”她哀戚的眼睛注视着他,那里面是洞察一切的悲伤。
“……你知道了。”他心痛地把她搂进怀里。
刚恋爱的时候,他还经常开玩笑说想生个女儿,当公主一样宠。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主动提孩子的事。不喜欢动物的人,在她生日那天抱回家一只猫,取名叫儿子。
五年前,那两个打手打断她两根肋骨,她在病床上养伤期间,从来没看见过伤情报告,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直到检查出怀孕,医生说她曾经因外力导致过流产,能怀上这个孩子是概率极小的事情。她才知道,曾经那些个她从梦中惊醒的夜晚,章怀远又独自一人承受着什么。
“怀远,这个小生命,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难道你忍心要再失去他一次吗?他是因为爱才来到这世上的,迎接他的应该是温暖的怀抱,而不应该是冰冷的抛弃。”
章怀远听她这样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医院的楼梯间,攥着报告单,那个孩子的尸体就躺在几行冰冷的文字上,他抑制不住自己发出悲恸的哭声,就好像那哭声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低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许念之摸着他的头,安抚他:“不要道歉,不用道歉,怀远,我们都要坚强一点,做个好爸爸,好妈妈。至于其他的,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好。”章怀远回抱住她,没有多说一个字。
许念之明白,这一个字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立冬已过,窗外的雪下得无声无息,它们无意打扰相拥而眠的爱人们,或许它们也想知道,爱是否能帮人们走过黑暗。
第二天,家人朋友都不约而同来看许念之,或坐或站,挤满了一病房。
多数人喜笑颜开,称道着两姐妹一个新婚一个得子,喜上加喜。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强颜欢笑,无意参与话题,只担忧地望着这对坎坷夫妻。这几个人里就有楚楚和夏耀。
许念之看到楚楚和夏耀,皱起眉毛,她拉住楚楚的手说:“你们怎么没去度蜜月?”
夏耀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一眼楚楚,跟许念之解释:“我俩商量好了,冬天太冷不适合旅游,把蜜月推迟到明天春天。”
许念之明白他们是担心自己,所以要在她生完孩子之后再去度蜜月。
“昨天我走之后没出什么事吧?”她问。
楚楚摇摇头“特别顺利!你放心现场有录像,等剪出来我发给你,把你没看到的都补上。”
许念之笑了“好。”
楚楚拍拍她的手,说:“我们一切都好,都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只需要安心养身体,照顾好自已就行。”
周一鸣和刘俊以及其他几个朋友在病房另一头和章怀远说话,言语间也多是安慰鼓励,大家都说有困难就跟他们说,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即使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如鱼得水,这个世界上依然还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
胖子和陈玉也来了,两人昨天傍晚得到消息连夜订机票,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
许念之问陈玉:“孩子没带来?”
陈玉前面给胖子生了个名副其实的大胖小子,上次他们视频聊天,那孩子还冲许念之叫干妈。
“嫌他麻烦留家了,他爸妈帮看着呢。”陈玉说。
虽然已为人母,但她骨子里那股洒脱劲儿还是没变。
胖子跟许念之说了两句话就去找章怀远了,留下陈玉给她讲讲自己怀孕生孩子时候的一些经验。
讲着讲着,家里的长辈们和生过孩子的小辈们也加入话题,大家各个说的都在理,甚至产生了传统派、现代派和后现代主义,许念之东学一句西学一句,学了个四不像,哭笑不得。
章怀远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默默看着许念之在人群簇拥下温柔地微笑,暂时忘了死神的凝视,只沉浸在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里。他不想去打扰,转头看见病房另一头,同样默默看着的楚楚。楚楚好像有感应一般,和他对上视线,两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退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