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开在恶念中的花,蒙昧残忍,没有善恶观——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不一样——云朵抿唇,一股潮水涌上心头,捂住了她的口鼻,窒息感令她喘不过气。
她能做什么?云多茫然,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恍然惊觉,今天是小何老师,明天,就有可能是云兰——如果她依旧如现在这般无用的话,说不定某天,云兰也死在了那个神祠中,她都不知道。
小何老师的事情过去后,支教队不服这个调查结果,离开了白云村,小学也不复存在。云兰上不了学,待在家里帮忙干活,一旦有空闲了,就悄悄来找云多。云多不让她去村长家找她,她不知道原因,但云多说这话时很严肃,她也就照做。
一晃几年过去,云兰与云多十四岁了,云多术法终于小成,能够不需要待在阴福女处以阴气淬炼身体了。在她术法小成那天,神婆欣慰不已,打算传授她更多东西。也是那天,云多得知了云兰六阴女的身份,得知了她作为献祭阴福女容器的宿命。
那晚她在昏暗的小屋中待了很久很久,久到神婆离去,久到烛泪一道道滚落,久到昏暗的烛火摇曳着熄灭。最后她冷冷地看着望着半掩的木门。
云多不愿意自己唯一的朋友变成下一个阴福女,但她还是太弱了,如果直接跟阴福女杠上,她根本没有胜算,所以要想别的办法。
云多开始神出鬼没,云兰许久没有见到云多,好几次去约定好的地方等云多也没见着人。
那天是周三下午。云兰像往常一样,在老地方等云多。这么多年来,云多从来没有失约过。可是这次,云兰没有在老地方见到她。她开始担心云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久等朋友不至的小姑娘,在树林里徘徊至日落西山,终于跺了跺脚,下定了决心——她要去村长家找云多。
她是多么的幸运啊,成功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悄悄的跑进了村长家里,他曾听云多讲起过那个昏暗的小房间,凭借着记忆中零碎的线索,她又成功的摸到了那个房间前。可她又是多么的不幸,那是阴福女所在的房间。
等云多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来得及看到扭曲的黑雾探出阴影,小姑娘的衣角消失在木门前。云多脸色惨白,一门之隔,云兰就在里面惨叫、哭喊,她就那样站在门口,始终鼓不起勇气迈进一步。那不是别的东西,也不是任何寻常的鬼怪,那是阴福女,是给她带来了无数惨痛记忆的阴福女,是她童年的噩梦,也是她至今的噩梦魇。在她修行小成,被神婆允许离开那个小房间之际,她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回到这个房间,再也不用遭受阴福女的折磨。
进去吗?云多抖着手,试图掐出一个法决,可颤抖不止的手让法诀根本无法成形。无数次反抗的惨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尖,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打不过阴福女,她反抗不了的,她进去她会死的!
进去、进去有什么用?她、她救不了云兰!
脚不受控制地,往后挪了一小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云多哭了,她逃跑了,她是个懦夫!
可是跑到一半,她眼前浮现出了好多场景:是云兰笑着递给她一捧野花,那些野花是云兰干活的时候偷偷摘下,小心翼翼藏起来,就等着见到她时送给她;是云兰手中五彩斑斓的布头、翻飞的指尖,以及两个小姑娘头上同款的漂亮发绳;是云兰清脆的声音,说“云兰和云多要永远在一起,要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繁星、是夜空、是微风,是小何老师温柔的低眉和云兰欢快的呼唤……所有一切的美好在她眼前轮番闪烁,最后定格成一块块玻璃,在她眼前被击碎、被消融。
云多狠狠地抹了把泪,她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情感冲破了理智和恐惧的枷锁。她抖着身体,飞速地跑回了门前,回去直面她的噩梦。
可是一切都晚了……
“后来你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你遮掩掉云兰鬼魂的身影,不知用了什么术法,让她的身体恢复如初,行尸走肉犹如正常人一般,目的就是复活云兰,对吧?”江澜轻声说道。
云多明明被摁在地上,满脸血灰,狼狈万分,唇角依旧扯出一个冰冷讥讽的弧度。没错,既然他们想要复活阴福女,既然他们要借用云兰的身体,那为什么她不可以将计就计,以此来复活云兰呢?只要,只要云能够吞噬掉阴福女!
江澜眼底划过一丝怜悯。她低声问她:“你知道云兰死前一直在在喊什么吗?”
“什么?”云多怔愣一下。
“不是救命,而是快跑、离开这里!云多,她在叫你快跑。云多,那才是她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