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被带去了另一个方向,在他走时,男士再三强调不会伤害他。
强不强调有什么关系,反正在你们的地盘,江须想。
她被这些人带着重新拐出通道领进了车,戴了个眼罩。
挺轻的眼罩,会配合江须的五官严丝合缝地卡在鼻梁和眼框,白色的宽带勒在后脑,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显出了个小小的吸盘。
江须感觉到了,她觉得不妙,手脚有种轻微的麻意,汗毛竖起。
车子启动了,她能听到窗外的各种声音,她能感觉到车外细微的风。
她不需要眼睛也能辨别方向,她知道,他们也知道。
于是这个眼罩上的吸盘开始运作。
江须原本闭着的眼一紧,她的脑袋里被猛然冲进了巨大的高频率的尖叫,可能也不是单纯的声音,是一些科研人员所称之为的声波?还是别的?
她不了解,只觉得恶心。
平常异常清醒的思维在这一刻绷断,变得混乱。江须下意识将他们重新整理,无济于事,那种无力感变成了从心里涌上的潮意。
带着大浪,把深处的记忆翻上来,她想起了小时候。
她的喉咙开始发紧,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精神力和信息素暴涨,又被脖颈项圈上腺体处的方口挡住,发出一阵刺痛。
像刚抽空的袋子猝然被压满,摁牢。
江须使劲咳了两下,脑袋里尖锐的频率不减反增,胸腔发闷,想吐出点什么。
呼吸变得急促,浑身冒着冷汗,她觉得现在有些缺氧。
可等她想抬手附上喉咙时,手却只能拉至胸口,指尖堪堪停在距喉结一厘米的位置。
手铐和脚镣之间显出了根光线,将两者连接,使手铐的活动范围只在胯部到胸前。
江须应该是笑了下,她觉得是。
从坐车到现在,一分零三秒。她数着。
尽管她的大脑乱成一团,尽管她非常想找点什么撕碎,尽管她外表看上去已经狼狈得像是认输,靠在车座上使劲喘着气。
可她还是给自己找了个事干。
那个频率扰得她思维错了位,江须在一片凌乱之中忘记了在哪,在干什么,要去哪里,只感觉到是在车上。
她分明是闭着眼睛,却好像能看见东西。
是饱和度超高的,类似联邦某个抽象派大师的作品,像是面条般的小人,像是多色的圈,或是一些星星点点和惑人的波浪。
江须闭着眼“看着”,看着这些“刺眼”的色之下那些滑稽滚出的记忆。
有些她甚至都不记得那是她。
是两个联邦,两个江须,两个世界两种剧情,到最后这些记忆“煮开”了,呼噜呼噜的冒着泡,从中间冒着汽的干净地带涌出了一个声音。
——我教过最厉害的学生。
温和的声音在尖利疯狂的波上狂奔,躲过了大脑的神经,被耳朵听见了。
数字还在继续增加。
她胳膊被架着放在了地上,手腕——手铐被拉动,她向前走。
最后停住,那个该死的眼罩被摘下来,江须没有睁眼。
她听不到了,缓缓睁开眼,眼前是凌乱的色彩。她敏锐的大脑记住了刚才的一切,代表她并没有摆脱眼罩的束缚。
这像是似曾相识,是什么呢?她看似摆脱实则并没有的东西。
她忘了……
江须的项圈也伸出了深色的光线,连着手铐,脚拷,伸向了这个白色封闭房间的一角。
她试着动了动,在发现自己只能当个残废圆规时放弃了,坐在地上歇着。
三百二十一。
……
江须睁开眼,还是彩色的,脑袋里的疯子也依旧叫嚣,妄图把她变成同类。
等等,是变成同类?还是变成痴呆?
她想到了刚刚自己短暂的掉线,从这个世界掉下去,失去记忆。
江须从鼻间沉出气,闭上眼,继续数数。
三千六百零一。
……
没变,甚至这个房间的颜色越来越趋近刚才的幻觉,嗡鸣声渐大。
江须表情淡淡,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一滴汗珠从眼皮滑至睫毛,滴落。
七千二百六十三。
……
封闭的房间开了个口,里面走进几个人,他们过来轻柔地牵起江须的手,将针头缓缓刺入她的皮肤。
江须睁开眼,瞥了他们一眼,鼻间是一水玻璃瓶的味,眼前是走来走去的彩色矮人。
是挺矮的吧,对她来说。
他们走后,那股玻璃瓶的味道依然没有散。江须不禁想笑,会不会现下,她吃人都是生啃玻璃的味道。
她继续数着,打了哈欠,重新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