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在白冉想要干呕的时候有所行动,边解身上的安全带边将她摁回原位。
在白冉勉强找回被狂躁车速所迫害而失去的平衡、却即将在下一个连续转弯再度飞旋出去的危难关头。
苏时祈“咔嗒”一声帮她系上了被忘掉的安全带,并且在白冉蔫头耷脑、无所适从时,不慌不忙地抓住她的手,移到右侧的车顶后扶,细长的手指撑开白冉捏紧的拳头,引导她握住扶手。
他冰冷的手指覆在白冉滚烫的手背上,温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发际,白冉顿时神色一变。
苏时祈突然想到白冉在欲呕不呕之间反复徘徊的晕车状态,眸光微垂,却正好看到白冉瞪大眼睛欲言又止,一脸惶恐惊惧,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微不可察的眉心一跳,他迅速果决地坐回原位,一切悄然恢复到无事发生的状态。
刚才的景象在他的脑海中一瞬而过,他不自觉拧了眉,浓黑的眼睛里藏着思量过后的不解。
正当苏时祈放空想着自己行为哪有不妥时,白冉终于找到机会开了车窗的一条缝,仰着一张苍白至极的脸,贪婪地嗅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白冉当然不会因为捏个小手就悲痛欲绝,只是在密闭的空间内她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灵敏的嗅觉可害惨了她。
浓重难闻的血腥味,随着对方贴近的姿势直冲鼻腔,她必须小心翼翼地憋气忍耐,才能让自己的恶心感被压在喉腔下,哪里还顾得上表情管理。
“开慢点。”沉寂的车厢内,苏时祈突然出声,白冉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向他,注意到他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僵硬地转过头,继续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道景象。
缺少了喧嚷热闹的人群,整座城市变得死气沉沉,蒙上了一层灰暗阴冷的色调。
隔着玻璃窗,白冉紧张地观察着那些险些擦过的丧尸。
它们惨白至极的皮肤上暴起青筋,骇然断开的肢体切口触目惊心,破旧不堪的衣物上曾浸透过血水,成群结队地游荡在无人收拾的混乱街头。
以往干净平整的街道,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三维空间被随意当成纸片捏成皱巴巴的一团,只留一片不成形的破败死寂。
斑驳的血迹泼墨般洒在马路、建筑、废弃的汽车、高耸的灯杆等一切人们习以为常的城市景观上。
玻璃、碎石、残骸毫无章法地四处散落,两侧的房屋或磨损撞裂,或烧得焦黑,或坍塌成废墟,已然是一座死城,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秦彦在前面开得不亦乐乎,抽空应答:“这还慢?”
苏时祈仰着头闭着眼,修长的手指按住略疼的太阳穴,微皱的眉眼显现出倦怠感,“我有点累了。”
秦彦特意回头看了眼他,看到他一改往常所显现的萎靡消沉,哪怕一点点也让他心惊胆战,“哦,那我减点速。”
慢下来的车速确实让白冉好受了些,但内心还没有平静多久,熟悉的门店牌匾突然蹿进白冉的视野内。
冷意一下子流过她的四肢。
她看见一辆黑色汽车的大半个身体就这样嵌在曾经摆满了各种诱人糕点的橱窗内,也将她好不容易收敛害怕后的稳定情绪给撞得支离破碎。
她微张着嘴,红红的眼眶憋着泪,喉咙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声,哪怕闭着眼,她也能在脑海中清晰描摹出这家店里面的模样。
明黄色的内部装潢充满了温馨与爱,香甜的气息总是勾得人食欲大振,这里其实也算是她的第二个家了……
可如今白冉亲眼验证了它的“死亡”,波澜不惊的清澈内心就像被一滴墨所沾染般给搅得天翻地覆,与现实接轨的凄惶感又开始在她的身体里逐渐扩散。
闭眼休息的男人似有所觉般撑开眼皮,眯着的斜长眼尾,轻轻掠过白冉抖得跟筛子一样的瘦弱侧影,眉目依旧清冷寡情。
他平静地看着白冉的泪水逐渐落至肩膀,濡湿那一片灰紫色的光滑布料,再度阖了眼。
白冉的眼泪犹如打开了的珍珠匣子,一串接一串,就像要将她全身的水分榨干般誓不罢休,但幸好,那倾泻而出的恐惧与悲伤也随之渐渐抽离,白冉的情绪慢慢平复。
她木然地用指腹拭去眼角的余泪,偷偷瞥了眼其他人,还好一个在全情投入地开车,另一个在闭目养神,应该都没有人注意到她。
目的地比白冉想象得要远,汽车大概驶过了四五个老街区,一直往偏远的开发区方向走,最终拐进了一条略显静谧的小道,平稳地行进。
周边的丧尸数量骤减,两旁道路上栽种的银杏树一有冷风吹过便抖颤了枝叶,哗啦啦一片降下金黄的“赠礼”,漫天的扇形叶摇摇晃晃地降落,又被汽车掀起的气流折腾一番,方才坠入尘土。
白冉察觉到自己单薄的运动外套和当下的季节似乎格格不入,但昨天还是炎热八月的末梢,今天阳光虽然温暖,可抵不住凛冽寒风所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