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咲子见过摆在自家商店橱窗里的人偶模特。
精致的和服被妥帖修饰过每一处细节，力求在聚光灯下的模特们能最完美地向顾客展示它的美丽。
于是客人们推开玻璃门，被笑容亲切的侍从领进店门。马上就会有风味地道的茶水会糕点端上来，上了年纪的裁缝会在贵客脱下礼帽的时候弯着腰从柜台后面走出。
那卷长长的软尺，被带着褶皱却平稳的手拿着，一点点量过尺寸。
“这就是工匠之心啊。”客人们大肆称赞着，取走订制的衣物，留下等价的钱币。
模特依旧站在橱窗里，身上的衣服会随着季节变换。
四季过去，来过的客人也许会再来，用过的和服纹样也许会在一段时间后再次爆火，裁衣的老师傅已经开始坐在摇椅上指挥学徒动手了。
泛黄的人偶模特也会被卡车一批批运走再换成新的。
新的人偶依旧站在橱窗里，忍受着打光灯时刻带来的热意。
旧的人偶身上带着安藤家特有的符号，当然不能随意流落二手市场，于是炽烈的火焰在焚烧厂等着它们。
安藤咲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人偶，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旧的那个。
她不想被火焚烧，也不想成为没有面目只有家族徽记的人偶。
＊
我带着仓促结束约会的安藤咲子回了她在东京的一处公寓。
电梯平稳地上升，机械女音不停地播报着到达的楼层数。
“大小姐，”我熟练地输入密码，扭动把手，侧身让后面的安藤咲子进屋，“给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啊？”她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两双新的拖鞋。
我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你的合作伙伴的事。”
安藤咲子眉目恹恹，有气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然后半个身子滑落在下面铺的地毯上。
“哦——啊——喔——”她敷衍道。
我白眼一翻，走过去斜靠在她身边，伸手拍了一下她顺势凑过来的头。
“认真的，”我空出一只手从兜里把手机打开，开始翻找短信记录，“仓代先生上个月跑米兰的时候帮你问了问，有两个有合作意向的。”
“真的？”安藤咲子闻言坐直身体，激动地回头伸长脖子看我手里的屏幕。
“我真的——爱死仓代先生了！”她欢呼道，我瞥她一眼，又开始补充，“你自己谈啊，联系方式我发你了。”
“老样子，不确定的之后问仓代先生。”
我转念一想，“你怎么不在他面前活泼一点啊？直说爱意然后撒个娇说不定他帮你把合同都谈了。”
“得了吧，这话哪有人信啊。撒娇还不如直接给他透底我家上次股东大会的内容。”
安藤咲子朝我翻了个白眼，明显是学我用来膈应我的，“你怎么不在别人面前话多一点啊？”
她烦恼的心绪一扫而空，整个人和之前在餐厅的状态截然不同。此时正一边点着手机屏幕，一边碎碎念地吐槽我。
“向你学习，避免无用社交。”
“跟你熟，就相当于跟你们一群人熟。”
“我对精英男过敏……尤其是仓代先生还是金丝眼镜眯眯眼。”
安藤咲子打了一个哆嗦，“害怕。”
我懒得理她，起身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摞杯子，还有保洁阿姨整理的一众新口味汽水。
焦糖樱花……我看着上面的文字陷入沉默，决定一会倒一杯给安藤咲子尝尝鲜。
“不要，”她仰着头在沙发上大喊，“我是成年人，我要喝啤酒！”
“你这算什么成年……”我根本没拿酒，抱着一堆汽水瓶就往茶几上摆，“虚岁吗大小姐？”
“老老实实当你的女子高中生。”
“切，国中的小屁孩～”
我抬手给了安藤咲子一个暴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