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微妙。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只是事实往往总是锋利的,往往令人难堪。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声没能忍住的低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众人怨怼的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是那个眼角眉梢都挂着矜贵的青年,他此时正将唇角的弧度压下去。
“不是,你笑什么?”
“你在看热闹吗?”
在一个随时可能死亡的危险境况里,所有的祥和都是表面上的浮冰,稍稍一碰,立刻就会破碎,显露出水下人们内心的焦躁不安,具象为戾气。
宋裕清了清嗓子,没理会那些人,而是把目光转向楚岁安:“我知道哪里有卫星车。”
楚岁安对上他看似清浅却望不到底的眼睛,茫然了一下。
他的温润平静在一众惊恐绝望之中,实在是有些突兀。
不等她回答,宋裕放下了酒杯,从吧台上支起身体,朝着旋转楼梯就要出发。
“走吧,我带你去。”
他还顺手抄走了放在调酒台上的长围巾,并不忘知会了一下还在喝酒的那两位朋友:“拿走了。”
其他人本来只是恼怒他看猴戏一样不严肃的态度,此时他一个从未有过战地经验的游客,而且显然是温室里长大的富家子弟,居然说他要上到地面去找卫星车?
他们看向宋裕的目光登时就如同看鬼了。
而宋裕就这样披着这些不同意味但出于同样软弱的目光,穿着适合出现在巴黎街头而非本罕利的长款风衣,慢悠悠晃到了旋转楼梯前,踩上了已经被虫蛀得凹陷的台阶,皮鞋锃亮反光。
旋转楼梯的扶手是雕花的,乍一看居然叫人生出了他是在什么古堡里参加名流宴会的错觉。
他往上踩了两级台阶,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后回过头,发现楚岁安还站在原地:“站着干什么?”
楚岁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告诉我大致方位就可以了。你回来。”
不容拒绝的,声线变冷的。
宋裕细品了一下她的语意,倏地笑了,眼睛里映着烛火:“干嘛,担心我?”
“……”
楚岁安面无表情地抱着相机包,只沉默了半晌,绕过他就走了。半句多余的寒暄也再没有。很显然她没兴趣和人打嘴炮或开玩笑。
“诶。”宋裕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她,拉住了她相机包的带子。
楚岁安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到他的身上,她抬起漆黑的眼睛:“松手。”
“别生气,摔坏那个相机我会赔给你的。”宋裕又抓紧了一点。
楚岁安当然不在乎那一个相机。她注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气质,叫她看了很是茫然。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在城市里被保护得很好长大的人,有朋友、家人,他很年轻,有无限宽广的未来。
她实在是不觉得什么一时兴起能让他冒上生命的危险,但想到了他看向津布的眼神,原本想要严肃紧绷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放缓了: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战争不是玩游戏,你知道吗?”
“死亡发生之前,你可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真的不巧,碰上无论是流弹还是子弹,哪怕你只是踩到了地雷或者头顶的横梁断裂了,你会想起来自己已经习惯甚至漠视的所拥有的一切的,但那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回去,别跟着我。”
她用手背碰了碰抓住自己相机包背带的那只仍旧冰凉的手,有点像是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那男人只是沉默了半晌。
就在楚岁安以为他要妥协,掉头下楼的时候,突然被人拽着相机带往前绊了几步。
宋裕拉着相机包的背带,从楚岁安身旁擦过,带起的风稍稍掀动了她的发丝。
他轻松跨步到往上几节台阶,完后居高临下地垂眼,一时间背向烛光,叫人看不清表情:“怎么,你不是人,你不会死?”
楚岁安被背带勒得呼吸一滞,耳边仿若还回响着宋裕的皮鞋与台阶碰撞产生的咔哒声:“……我和你不一样。”
我死在异国他乡是不会有人为我难过的。没有人在等我回家。我死了就只是死了。
清清静静的。
而且穿梭于人间炼狱,就是我为我自己选择的未来。
那些理由还未说出口,面前的男人先伸出手碰了一下她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淤痕。
力道着实不轻,刺痛令她向后躲了一下,睫毛轻颤。
宋裕松开了她的相机包带,将另一只手拎着的围巾三两下抖搂开,兜头朝她围去。
楚岁安还未反应过来,光觉得眼前一暗,就感到一团毛绒绒的、温暖而带着雪松气味的柔软将自己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