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许有仓一门心思将话挑明。
可是等回到小房间,他又有点含糊起来,杵在桌旁闷不吭声,怕娘不喜他多嘴。
他明知道娘稀罕他当锯嘴葫芦却没忍住,就等于是犯了错。
许田芯悄悄拽下奶奶衣袖,示意奶奶看眼三叔表情。
许田芯倒是满喜欢三叔有话说开,且一码是一码的性情。
这种性格,活得不累。
通常做人做事瞻前顾后才会受憋闷。
比方说,碍于里正爷爷对她家不错借了那么多粮食;考虑到有些话掀开讲像是在要人情似的;思虑刘家父子是亲父子,过后会和好,冲里正爷爷面子也没必要把关系搞的太僵;甚至要照顾别人听到实话气氛会走样之类的,想想就累得慌。
有些时候把问题想简单些,才是对自己好。
自己心里舒坦高于一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让自己受委屈。
所以在许田芯看来,说开就为:你刘靖业可别谢错人,我们家不要人情是不要的,但确实真帮你了,不想给刘靖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机会。
也为:确实真的还完银钱,你就是不准再骂我们家厚脸皮借钱不还。已经提前告知,这般你最好不要再说出些难听话。
更何况她家对里正爷爷一家人情往来方面也不差。
把话说开,和互相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相处,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这有啥可尴尬的?该尴尬的也不是自家。
许老太在转不开身的小屋子里接收到孙女示意,看向三儿子道:“这嘴也不笨啊,看来就是欠练,说得挺好还傻杵在那里作甚?在后悔词不够硬吗?后悔也没用,晚了。快去洗脚,你要熏死俺们娘俩啊。”
许老三这才松口气。
并且在许老太好信儿爬到炕上,透过窗户看刘靖业被轰走的热闹时,许有仓一向不喜背后评价人,也跟着气哼道:
“把里正叔身上不好的地方学了个十成十,他爹娘好的却是一点没随。”
许老三至今没忘去里正叔家开路引,刘老柱特意晾着他们哥仨,但胡椒婶子却给端水拿凳子,还让他们哥仨进屋等着。
可见里正叔好得不咋纯粹,胡椒婶子却是始终如一,而刘靖业一点儿不像胡椒婶子生的憨厚。
许老太撇嘴道:
“前面死好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大儿子生下站住啦,那哄着捧着惯得不像样,早就长歪啦。
要我说,你里正叔多余气得跟老翟头似的,那俩手哆嗦的啊。扔鞋作甚,炉钩子就在一旁捡起揍,破火炉子就是欠扇。
你们哥仨要是他那德性,我豁出来让你们进牢房蹲大狱,还想招保你们?美得你们鼻涕泡。”
反正不是自家孩子蹲监狱,许老太过嘴瘾蹲去呗,继续吐槽道:
“那刘家大小子小聪明一堆早晚还会惹大祸,四处瞎钻营备不住哪日就牵连进去,即使不惹大祸也会让家宅不宁。
只有被打进泥里让他认知到自己狗屁不是、离开爹娘狗毛没有,备不住还能唤回良心。
就这般?只骂几句,哼,咋教也是小牛犊翻白眼完犊子草了。”
许老太抿抿嘴。
不好意思家人们,其实香瓜奶奶在现代不骂人,不信问她孙女。一定是到了这里受大环境影响。
之后,许家三口并没有人去宽慰刘老柱一句半句。
许老太心想:这功夫就要讲究男女有别了,她一个老婆子没啥事去安慰别人家的老头子算怎么一回事,她得避嫌。
三口人老早就侧着身子躺炕上睡觉。眼下这境地,没有任何事大过养足精神赶路要紧。
许老太本以为自己没空宽慰,睡在大屋的小子们定会叔长叔短的哄刘老柱几句,却没想到今晚“皮夹克们”很是漏风。
村里小子们不停向泪未干的刘老柱打听:“原来是许家婶子告诉的这消息?”一位村里老婆子,虽然之前许婶子做召集人时露出几分能耐,可是能知道这种消息……听说好些官员事先都不知晓,她是怎么做到的?
刘老柱告知道:“那位贵人告诉她是碍于你们有田大哥曾在战场救过一命的情意,这才提前透出消息,想是让你婶子多挣两个,家有余钱才能把有田的独苗养好。你们婶子和人赌咒发誓谁也不告诉,转回头拽着我,恨不得按住我头逼着我买荒地,说是让我为村里人想想。”
刘老柱顿了下,继续说道:
“你们有田大哥还活着时,埋在树下银钱,那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银。你们婶子为了说服我,更是为让村里更多人能借上这次光,她把田芯的五两嫁妆银交与我,让我先拿去用,冒着不一定会互市的风险也要以村委会名义先给村里人囤地。
她说当年服兵役,家家户户都死了小子,只有担过这事儿的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难多苦,她想着好不容易得来机会提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