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个近乎,跟着这主仆去投奔淳于氏,如今见这位娘子是个心实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可使不得,我这药也值不得几个钱,举手之劳,夫人太客气了。”
沈青容见这莫二年纪不大,说话却颇有进退,心中更是感念他救命之恩,便与他小声攀谈了几句。
在这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中,李柔嘉高热渐褪,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渐渐有了神志。
她缓缓掀起眼皮,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心中惊疑不定,偏偏身子无力,既动不了手脚,也站不起身来。
这个破庙……这不是她九岁那年逃难的场景吗?
黍州城外,她和阿娘还有崔媪匆匆逃命,后来……世事纷纭变换,她那跌宕起伏的一生,回溯起来,分水岭竟是在这个破庙么。
李柔嘉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左胸中了歹人的一箭,她是亲眼看着那玄色箭头穿透心肺的,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还有陈山,他们明明今晚就要成亲了,她的嫁衣已经绣好了啊,她都还没得及告诉他一声,她心悦他,怎么就来不及了,他怎么就死在了她的面前呢。
上天何其不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难道老天爷不知道他是个多好的人吗?还是说她太坏了,她把厄运传给了他,对,一定是她,是她连累了陈山。
“小姐,你醒了?容娘子,你瞧,小姐醒来了!”崔媪高兴地喊。
沈青容连忙将李柔嘉扶起来,涕泪连连,喜极而泣,“阿年,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
听到沈青容的话,李柔嘉这才魂魄归位,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阿年,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沈青容急忙问。
“阿娘?”李柔嘉一开口,声线稚嫩,宛若孩童。
阿娘不是已经死了吗,在她十五岁那年,阿娘便一根白绫吊死在了淳于府的偏房里,怎么会又开口唤她了呢。
“是、是阿娘,阿年,你可还有何不舒服的地方?”
她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她只是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是李柔嘉,是北梁亡国之君公孙闻的宠妃,也是新朝人人喊打的妖妃。
长安城破后,她被新齐的人抓住,是淳于晦救了她一命,然后她便被流放边境,遇到了陈山。
李柔嘉撩开裙子,藕色的绣花鞋染上了脏污,一双腿却是完完整整的。
她的左腿还在,没有被割掉。
李柔嘉摸了摸脸,光滑细嫩,也还没有被烙铁毁去容貌。
“阿娘,我的脸上可有字?”李柔嘉拉着沈青容的袖子,急忙问道。
“傻孩子,你的脸上怎么会有字呢?”沈青容不解道。
“是啊,小娘子,那脸上有字的是被充军流放的囚犯,你的脸上怎么会有字呢?”莫二见这小娘子说些糊涂话,还当她是被烧傻了。
她可不就是被充军流放的囚犯吗。
不,她现在脸上没有那个“囚”字,她是自由的,她不是妖妃,她也没做那些坏事,是不是这意味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可以干干净净地和陈山在一起了。
天光微亮,莫二背起行囊,“李家娘子,快些赶路吧,晚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叛军。”
沈青容牵住李柔嘉,点点头,“是要走了,崔媪,我们快些上路吧。”
崔媪收拾好包袱,“马上就走,咱们和这莫小兄弟一道,脚程快些,天黑前就能到郭家镇了。”
到了郭家镇,翻过岭山,没多远就是清河郡。
“不去郭家镇。”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的李柔嘉忽然开口说道。
“阿娘,”她仰头看着沈青容,认真说道,“我们不去清河郡了,不去淳于家。”
“哟,嘉娘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崔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淳于家可有你姨姥姥在,到了那儿,咱们就什么都不愁了。”
李柔嘉轻轻瞟了一眼崔媪,这个仆妇她记得,便是她撺掇母亲从了淳于令,做了个见不得人的姨娘,这才让沈青容后来羞愧自尽。
“阿娘,我们往西去,去漠城,去找爹爹。”
沈青容一愣,李良离家时,阿年不过才四岁,平日里也没听她怎么提起这个爹爹,这时候怎么会想着 去找他呢。
“嘉娘子是糊涂了吧,郎君离家五载,许久没有只言片语了,这战场上刀剑无眼……”
崔媪嘴皮子一快,差点将心里话说出来,她瞧了一眼紧锁眉头的沈青容,继续说道,“这郎君在不在漠城谁也不知道,他随着前线大军东征西讨那也是常有的,咱们何必去扑空呢。”
“我梦见爹爹了,他就在漠城,让阿年去找他。”李柔嘉嘟嘟嘴,固执地说。
沈青容一愣,蹲下身子,看着她,语气轻柔,“阿年当真梦见爹爹了?”
“嗯,”李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