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劫
文/宋言年
是日，醉仙楼。
梅子谦立身于围栏旁，垂眸于楼下圆台。
圆台之上，舞女婀娜的舞姿，引得台下吃酒谈笑之人频频拍手叫好。反观楼上这位世子，却是蹙着眉头，眼底一阵烦闷。
今天老板告知他，簪月姑娘今日告假，归家去了。
梅子谦拂袖示意人下去，老板讨好弯腰告退。
“世子，顾少爷府中遣人邀您去花月楼一叙。”
“嗯，知道了。”
梅子谦移步，回到阁间又坐回榻上，偏头望向窗外，看来一会儿。许久，他缓缓起身，看着一黑衣侍卫，命令道，“你一人跟着，其他人不必跟了。”
“可是世子，侯爷吩咐过，让小的们跟着您。”
梅子谦不语，只是盯着说话的那下人看了一眼。那下人瞬间吓得双腿跪地，声音发颤，道，“小的们知道了。”
梅子谦径直出了门，黑衣侍卫紧跟着。
世子一走，余下几人这才大声喘气。梅世子向来寡言寡语，脾气不见得多坏但也没多好，偏偏看人的眼神，总会让人觉得害怕，胆战心惊。
*
及至花月楼时，顾潇已然到了许久。
见他入门，顾潇示意房中几名舞姬下去，只留一女子。
梅子谦踏进房间之时便已注意了。他轻瞟向屏风一眼，看不清什么，便又匆匆移开了视线。
他的举动被顾潇瞧见。
待他坐下，顾潇凑近了他：“梅兄，你可让我好等啊！”
梅子谦笑笑不语。
顾潇挑了挑眉，脸上洋溢着笑，“近日可好？”
梅子谦的情况他太了解了，即便如此，每次见，他总会问一句。
梅子谦淡淡道，“老样子。”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出家?这凡尘多繁华，大好年华的，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弃了?”
梅子谦不答，举起茶杯抿了口水，目光淡淡的。
就像真的清心寡欲一样。
“兄弟我呢志向高远，喜欢喝最烈的酒，听最好听的曲儿，赏最美的景。但是若是自己一个人……还挺无趣的。”顾潇说着心情低落。
两人默了会儿，还是顾潇打破了沉默。
“兄弟，我知道你呢有自己的打算，我也干涉不了。但我就纳了闷了，你是为什么要选择出家呢？是因为他们吗？”顾潇越说越激动，直接捞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掉。
“要真是因为这些，那就真是我看错了人。”
说罢，顾潇转头看向身旁锦衣少年。
半晌，梅子谦终于开口了。
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长指摩挲着杯身，细而长的睫毛闪了下，“顾潇，谢谢你。”
顾潇不明白他这句“谢谢”什么意思，但人还是气着了。
“梅子谦，你真是！”顾潇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见他这般，梅子谦觉得好笑，不在意道，“我是出家，又不是寻死。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顾潇冲冲的，但只藏在心里。
他不放弃，追问，“难道这世间就没什么能让你值得留念的?”
梅子谦闻言一怔，脑海不由得又想起那个梦，还有她。
倒茶的手抖了下，又被他悄无声息地掩盖住。
房间里，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没有。”
他什么性子，旁人不知，但顾潇却是一清二楚。
“算了，问你你也不会如实答复。”顾潇挥挥手，神色已然恢复如初。
“还有……今天找你来是真的有事。”顾潇突然正经起来，小声道，“今日来是找你帮我逃婚的。”
梅子谦话音不减，“你要逃婚？”话落，顾潇一把捂住他的嘴，表情很凶，压低了声音，开口警示，“小声点儿，隔墙有耳懂不懂，况且这还有个美人呢。”
视线下意识朝屏风看去，只看到了个轮廓。
“对了，梅兄。那日在醉仙楼你说什么来着？”顾萧努力回忆，却怎么都没想起来。
梅子谦定眸，静静地看他。此时的他，如坐针毡。
顾潇那晚醉得糊涂，但还是记点儿事的。他抬手点点脑门，几秒后大叫一声，“想来了！”
“那个姑娘叫簪月……”
他拖着尾音，故意看向梅子谦。梅子谦执着茶杯，侧目看向他这边。
错过他的视线，梅子谦与屏障内女子隔着纱帐对视了一眼。
梅子谦只觉莫名的熟悉，以及心中隐隐波荡的悸动。
“是不是簪月姑娘……”
他故意试探，梅子谦全然不为所动，甚至在他说出“簪月”这个名字时，竟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