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高兴索性不出来,只在楼上打耍,打珞子、穿珠花,下棋抹牌掷骰子,放灯养花,是多逍遥的日子。
先头柳青雪诬她偷拿一千两纹银,殊不知她小时候什么没见过?樊玉离的金库里她踢毽子顽,樊玉离也说,将来她长大要出嫁,要让她嫁得风风光光,嫁妆要稳稳压纳采的礼一头,到时候看要教新姑爷对她俯首帖耳。
如今么,风光大嫁是不得了,做人正妻也没得做,俯首帖耳么,柳露桃冲镜中人展颜一笑。
差不离罢。
过午时分,她轻移莲步走来樊乐楼当中高台。
此番仙乐宴声势浩大,从早到晚昼夜不停的歌舞筵席,早前几日就起着哄,午时过后便有好器乐上台,都是平日里见都见不上的当家琴娘弦子,一曲千金难求,如今都出来,可不一把火燃着汴京城子弟的心?
今日又是头一日第一场,大家伙纷纷猜测是哪位要登台。
却没见着面,台上四角设柱,两柱连梁,梁上吊屏,里头人物的头脸遮得严实,堪堪只露葱白一只按琵琶弦的手。
头里说定的两套唱,柳露桃调弦展绡,启朱唇、露贝齿,先唱一套《木兰花慢》“问初秋明月”。
待她的琵琶声起,人群初静。
待她歌喉展出来,赞叹惊呼此起彼伏。
她唱“更一夕、十分圆”,明晃晃白日众人如见月明。
她唱“风袅水沉烟”,众人如见湖上烟波浩渺,炎夏午时如有湖风扑面。
末了她唱“阶庭旧时玉树”,识不识音律者皆不由满怀惘然:原来十分圆的明月、烟水淼淼的湖,俱不可追,都已成过往随风去了。
一曲唱罢,东厅西楼悄然无声,好一会子,不知是谁争烈的一嗓子:
“好个琵琶!”
“琵琶声如裂帛,清歌宛转,实在难得!”
“梨娘已经进宫,台上是谁?”
“梨娘也难有此功夫,难道是新人?”
“我看不像,有这等技艺早也成名。”
众人声声猜测,高台上第二曲起,是一套《沁园春》“十分桂魄,妆点初秋”,一扫前曲闲愁泠泠气质,富贵祥和气象大盛,仿佛满酌的风流佳气浇灌,花筵蔼蔼,蓬莱歌缓。
一曲终了楼中赞叹不绝,多少红绡缠头飞雪一般落上高台。
却见抚琵琶的女子起身敛袂,毫不留恋,向楼中行去,众人不觉引颈投望,身影遥遥不可见,众人不觉扼腕叹息。
转头忙向侍女小二打听,今日的琵琶女姓甚名谁,却左右问不出,又问明日是否还至,这可总算有准,小二道仙乐宴连唱三日呢。
这可好了,不由呼朋引伴奔走告之,约定明日一定再来。
怎么不好?群情由楼中小二汇集到樊玉离耳中,这不就是她启用柳露桃打敲开场锣的用意?一举把声名打出去,仙乐宴声名鹊起,樊乐楼也能跟着再振红火。
往后两日果然,樊乐楼烟花之地,没得白日里却比晚间热闹,午时等着听琵琶的人一日多似一日,风头无两。
只是这琵琶弹者到底是谁,谁也说不清,连楼里许多姑娘也不知其详,一时倒神秘得很。
三日的琵琶弹完,此间事了,樊玉离笑眯眯再三谢过,柳露桃哪里受她的谢?也没当回事,只觉着幸好幸好,昔日本事没丢下,也就揭过。
她这头揭过,有人可就没那么轻易揭过。
头一个过不去的是一名江湖客。
他来汴京城原是路过,是路过也是故地重游,机缘凑巧到樊乐楼坐一坐。
听见甚琵琶女,他也没放在心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听过顶好的,料想旁人都难以入耳。
没成想,似梦似幻还似真,高台上琵琶弦一响,他速即一呆,手中酒盏僵在原地,这不是、这难道不是……
露娘?
另一个对柳露桃琵琶上心的,是一名商人,一名名叫柳青雪的商人。
她肖想烟花生意不是一日两日,奈何樊乐楼极具声势,轻易难以分一瓢羹,更别提撼动。
可是,樊乐楼近来不老实。在士子官宦间吃得开也就罢了,樊乐楼的歌女竟然逞娇逞到官家跟前。
她姐姐在宫中为妃,本没有什么凭仗,不过仰仗一副好皮相、一张逢迎的口舌,还有就是添料的皂珠香料,如今可好,卖唱的姐儿,不比柳霜桥会趋奉?又年轻鲜嫩,手段也多,一下把凝和宫宠爱夺去大半。
这一下柳青雪不得不下定决心开设青雪楼。
原本她的青雪楼渐渐有些起色,慢慢不愁不把客人都抢来,管教樊乐楼起高楼、楼塌了,可是,生生杀出一场仙乐宴和一名神秘琵琶女。
第二日柳青雪就坐不住,乔装改扮来到樊乐楼,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这一看,哟,这不是老熟人。
良家女子来卖唱?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