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东西的强人。”
天冷时说:“别出去罢,冷飕飕的冻着你。”
天热时说:“这日头大的,看晒得你中暑。”
从前柳露桃当他是心里头还挂碍着沈恩竹的一档子事,心有芥蒂,不愿意她常去翠格轩坐镇,如今再品品,说一千、道一万,他嘴里就是没提过一句近旁的樊乐楼。
现成的由头,烟花地,三教九流吃酒易生事,他有个不说的?倒像是藏着掖着着意避嫌,其实他就是怕柳露桃和樊乐楼的故人有来往。
柳露桃打定主意,趁着江元珩这起子事,把这桩事一举料理。
芳时的话传出去,果然晚上方闲庭进来,一脸官司。
他不开口,谁心里头有事谁着急,柳露桃心里没事儿,不急,只装不知道,照常奉茶传膳。
闷声吃完最后一口樱桃烤炙,方闲庭忍耐不得,道:
“爷不问,你就不说,江元珩是什么人?”
柳露桃把白瓷小盏搁下,吩咐丫鬟收出去,不答反问:
“奴不问,爷也不说,玉离姐爷究竟如何知道?”
不意她这一问,方闲庭呆一呆,半晌,粗声粗气答道:“见她与你来往几回,着手下人问来,说似乎是你的旧识。”
柳露桃速即一张俊脸冷下:“紫栏街有柳青雪的眼睛耳朵还不够,爷也要安眼线盯我?”
“哎,不是这说……”方闲庭遮口,谁知柳露桃压根儿不与他把话说完余地,截口打断道:
“早知如此,你两个是夫妻,灵犀相通,心用在一处,何苦来?还把她赶出紫栏街,趁早把她请回来看着我罢了。”
一来二去把方闲庭火气也说起来,争辩道:
“是谁要专意盯着看着你?你和个青楼鸨母打热,什么姓江姓河的也往内堂领!”
这档口柳露桃倒不与他争,丢下一句你要歪三外四想我,谁有什么法子,说罢丢下方闲庭扭头进里屋。
方闲庭又恼又气,还有些委屈,把半条紫栏街买空,青雪轩的人统统赶出去另安置,他忙前忙后多少日,没想半句谢没有,反倒落着埋怨。
越想越捺不住气,在房中没脚似的来回几遭,终究忍不得,哐哐哐迳到里屋,见柳露桃正坐在窗炕上,神情淡淡活似没事儿人,登时就按不住,嚷道:
“你当我是个傻的?我傻不傻,柳青雪不傻,父亲也不傻。她胜券在握来捉你的错处,怎么就扑个空?不是你做成彀反将她一军?拿个姓江的钓鱼,是不是?”
又说:“她欺负你,你只管对我说,你干什么央求旁人?”
这一下柳露桃观得弦儿,幸好是见好就收没冲柳青雪下手,不然方闲庭这里、老侯爷那里,还真的不好交代。
诚如方闲庭所言,谁又是个傻子。
方闲庭怒气冲冲抢到她跟前,哪个又真的动手,手掌左右挥几下,最终只敢揪一揪她耳朵垂。
一面揪一面道:“你开个翠格轩,翅膀就硬了,眼里就没我了,不是访友就是见客,心思一味不知挂在哪里。”
他说是合气吵闹,却越说越低声下气,慢慢儿就不像指摘柳露桃的不是,倒像是他吞下千斤的、天大的委屈。
柳露桃半面脸颊在他掌中,轻声道:“我开一间翠格轩,就是眼里没你了?”
方闲庭脸扭在边上不言语。
柳露桃教他坐下,自从墙上取下琵琶搬凳对坐,素手初调,朱弦缓摇,张嘴唱一套西江月:
“花气半侵云阁,柳阴近隔春城。”
要说,合该她的琵琶这许多年还有人念念不忘,几首曲子冠绝仙乐宴到如今汴京城议论不休,她指法卓绝,嗓条娇而不媚,娓娓道来,叫人不知不觉就把神思安放,静下心听她的唱。
末尾曲终前,她婉着声气,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唱道:
“翠格素虬晴雪,锦笼紫凤香云。
东风吹玉满闲庭。”
曲终收拨当心画,她把琵琶抱在怀里,凄声向方闲庭道:“若不是为着依你名字‘闲庭’,我何故选翠格两个字。”
还须她多言?方闲庭先为她一手技艺惊叹,次后听见东风吹玉满闲庭,立即贴着心里怀里慰帖,为她一曲衷肠感触不已。
当即走来她边上,摸一下她手又去摸琵琶弦儿,嘴里磕磕绊绊道:“我、我不知,我浑忘了这曲儿了。”
柳露桃趁热打铁,道:“你也知道我从前卖唱,那时就多蒙樊老板照拂,我嫁你时是姑娘身子你不知道?多拜她的恩,如今我不常走动谢她?我是什么白眼狼。”
方闲庭不住点头:“听闻如今樊乐楼也是清流,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姐儿,樊老板一片仁慈心肠,改日我也致礼。”
柳露桃徐徐牵他的手:“至于甚么江元珩,他见着我没个尊敬,我却奈他何?他们江湖人,等闲闹出人命,也是玉离姐姐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