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露桃不是一人前来,左右芳时、莲儿,前后来瑞、天禧,点灯打炉,好一副阵仗。
杜氏鼓着眼睛,一口气噎在喉头,边上冯妈妈张嘴就骂。
当然不敢骂柳露桃的奴才,天禧是方靖廉身边的,她只得骂自家奴才:
“门上不长眼?什么人!就巴巴地放进来!”
柳家的小厮也是委屈,告道:“这位有甚么手信,与门口军爷瞧,立时就放进来。”
原来忠勇伯府前后门也有禁军天武卫看守,柳露桃问沈素笙讨来她哥哥的信,亲笔的笺子,长官有令岂能不从?柳露桃进来畅行无阻。
柳露桃打量一番杜氏,叹息道:“太太清减了。”
可不清减么?两个闺女,一个在宫里烂着半张脸,一个在府中寸步不得出,两种命途、一般的前途未卜。
“你,”杜氏沙哑着嗓子,“你是来看笑话?”
柳露桃面上哀哀戚戚:“哪的话?我来瞧瞧二姐姐。”
说罢教来瑞上前与直卫长答话,把沈恩竹写的笺子拿出来,又悄悄递一枚银锭,只说你们沈指挥使犒劳弟兄几个的酒。
先前杜氏满兜的银钱,直卫长只不要,如今只有孤伶伶一枚他却笑吟吟收下,侧身一步,把柳露桃一行放进去。
冯妈妈暗暗对杜氏说:“这小寅妇时运勾的,御前的人看着,咱先不计较她,不如借机先见二娘子一面。”
是这个道理,杜氏两步赶上前,要跟着进,直卫长要拦,柳露桃一脸亲善与他说:
“可怜春晖一片,爱女情切,真领进来又有违你的命,不如允她们在门首看一眼罢了。”
直卫长抱拳:“依夫人所言。”
遂教杜氏和丫鬟、冯妈妈扒在门外张望,这杜氏,看见直卫长对柳露桃如此俯首帖耳反而心内愈加愤懑。
柳露桃走到堂内,并不登楼,看一眼铺细绒毯的楼梯,扭头在上首坐下,又使来瑞安马凳、放好烧得热热的卷云炉,教芳时铺下毡子,双脚轻跷上,芳时把她裙子拢好。
诸般做完,才闲闲说一句:“请姐姐下楼。”
门外冯妈妈看不上,与杜氏嘀咕:“瞧她张致样子!不知道还当她是宫里的娘娘。”
杜氏眼睛里血丝耿耿,咬牙嘶声道:“她也有那个命。”
柳露桃当没听见。
须臾,楼梯上裙角一闪,想是柳青雪站在那上,不过楼下诸人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她的声:
“你来做什么。”
杜氏目光移去,眼巴巴的:“我儿,好是你望下走两步,叫娘也看看你。”
楼梯上静默无声,柳青雪并不下来。
柳露桃递一个眼色给芳时,芳时好声好气道:“侯府卒岁要挂桃符,我们娘子不敢擅专,来问夫人的意思。”
楼上半晌没个回音。
猛可一声暴喝:“你回侯府了?!”
一阵咚咚咚脚步,柳青雪奔下楼来,众人抬眼看她,皆吃一惊,她原本一只鼻子尖最受看,如今是,一张脸只能看到鼻子,再往下,口周下颌破皮乌紫,惨不忍睹。
芳时小声吃惊:“啊她的脸……”
随即惊呼声音陡然大起来:“啊!”
柳青雪走得太疾,她这屋里铺设又奢华,楼梯上铺的连金细绒毯滑了,一步踩空,半截七八级台阶哧溜一下栽到底。
“我儿!”
杜氏看见她脸上,心扎着一般疼,又见她跌一跤,手上甚么提梁食盒,甚么上好的茯苓糕薯蓣粥顾不得,就想上前搀扶。
门外两边站的天武卫却不容她,他们披坚执锐,手上戗戟尖子寒光闪闪,齐声喝道:“大胆!”
冯妈妈搀着,杜氏左右央告无果,只得两只眼睛盯上芳时:“也是教养你一场的好处,你在这家里没吃过苦!你好歹也过去扶一扶啊!”
芳时道:“我们娘子从前吃冤笞板子打,两月没下地。”只顾立在柳露桃身边不动。
杜氏在门首处要死要活,又说柳露桃:“你来问话,你要折辱人,她摔出个好歹你就称心如意了!”
柳露桃施施然问:“姐姐没事罢?”略一点头,许芳时过去瞧瞧。
可是柳青雪不需她的怜悯施舍,自攀着梯边栏杆,挣扎着两只脚立在地上,定定望她:“谁许你回侯府?”
柳青雪声气尖刻脸色狰狞:“逐你出府是我向官家求的旨意,官家亲口下旨,你竟敢违抗圣旨!”
杜氏跟着也道:“叫你还猖狂,回过官家砍你这小蹄子的脑袋!”
柳露桃叹口气,道:“我不过来问一嘴桃符,倒拔寒太太和姐姐的心。”亲自起身去扶柳青雪,挨近时说:
“谁回官家?淑妃娘娘久不见圣面,你又拘在这里,谁回官家?”
这一句只她两个能听见,柳青雪脸上阴晴变换片刻,掀着嘴皮道:“人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