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走水了?”
“救人!快救人!”
“哪有人?”
是呀,众人定睛一瞧,船上水里,分明一个人影没有。
正摸不着头脑,紧接着又一声轰鸣平地暴起,不在画舫上,在——
“呀!骆虹桥怎的也烧起来了!”
“火势要蔓延到水心五殿去了!”
柳青雪猝不及防蓦地望向水心五殿,她听见胸中心悸:官家在殿中。
·
平康八年,盛夏七月。
这时金明池还不叫金明池,还没开凿,闲山野水,一座光秃秃山丘、一方小小池水,此处地近城西宜泽门,因唤西塘。
“青雪姐姐,”柳露桃提着鞋袜站在岸边,惴惴不安,“真要下水?西塘水可深得很。”
柳青雪满不在乎:“不往深处,只在岸边上,咱两个下水耍耍。”
又说:“你放一百个心,我教你凫水,包教包会。”
说着轻解罗裳,脱得只剩薄薄一身里衣。
她的里衣也甚是奇异,袖子裤管都是短打扮,露着雪莹莹的膝窝和手肘,双手合十高举,双腿一蹬一伸跃入水中。
银月漫漫照映水中少女,手臂伸展身体轻盈,辗转间灵巧极了,柳露桃小小一声惊呼:“青雪姐姐,你莫不是鲛人?”
既艳羡又钦佩。
眼见柳青雪潜入水底,柳露桃忙叫丫鬟点灯,照着看潜游到何处,一眨不眨看着。
“去哪了?快找找,”柳露桃眺望水中,“别溺着她。”
正找着,冷不防脚边水花飞簇,柳青雪冒头一抓,正抓着柳露桃脚踝把她拖入水中。
“啊!”柳露桃一声惊呼到嘴边,紧接着池水倒灌,“唔唔唔!”
她不会水,挣扎好一会子才摸到岸边,伏在地上不停呕水,只觉喉头到胸口火烧火燎,咳个惊天动地。
“哈哈哈,”柳青雪悬在水中笑她,“原来是个旱鸭子。”
“姐姐戏弄人。”柳露桃有气无力声讨。
她鬓发皆湿,形容狼狈,柳青雪几下游过来冲她伸一只手:“下来,看我把你教会。”
她一阵夷犹,嗓子口还呛着疼,柳青雪又说:“这回不捉弄你,来。”
她把手递到柳青雪手中。
起先只敢在水岸一尺内,恨不得从岸上马车绑条绳子系在腰间。
柳青雪把她头发囫囵挽起,袖口扎着,手臂怎样摆,腿上怎样使力,口鼻怎样抽空档出来换气,一点一点教她。
神色不很耐烦,有时她呛着水,神志都不清,柳青雪一脸看好戏样子,走来教她平卧,在她胸口按抚救她。
柳青雪会不当回事把她脑袋按进水里,又在她小腿疼得抽抽时候,牵着她的手把她驮回岸边。
她头里死活学不会换气,每每憋得小脸通红,柳青雪一面嘲笑她笨得也是不透气,一面抬手搔弄她的下巴颏儿,说她脸上可调现成的胭脂色。
后来柳青雪耐心告罄,不再领着柳露桃凫水顽,她却不肯半途而废,夜半无人时自来西塘,果真一根绳索绑在腰间连在岸上,缓缓往水里游去。
慢慢地,她可以游出岸边五尺、十尺、十丈,后头她能游到对岸一个来回。
五年后,樊玉离一只手丈量案上舆图,问柳露桃:
“露娘,你可留着神,水心五殿到西岸足有两百丈,你游得去?”
柳露桃定定看一眼舆图:
“过得去。”
金明池南面飞梁连亭,直连着再南面琼林苑,琼林苑四周都是看守,不是个退路。
北面一条道,连着宜泽门出来的官道,也是打眼。
东面乃水师校场,舟楫砲弩,重兵把守,出不去。
只有西岸,西岸碧骖山,偶有几级石阶,三月三也不一定有人。
柳青雪的邀约,柳露桃觉着不对。
哪里不能叙话,一定要到金明池画舫?
水中心干什么勾当便宜?众所周知,周郎妙计在火攻二字,水上独一座画舫若是燃火,那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柳露桃握着翠羽送来的燃土方子,心念不住起伏。
一面是心里情里说你是想多了,一面是脑中发昏、骨头缝发寒,告诉她没甚么想得多,柳青雪干得出来。
倘若柳青雪果真下杀手,那……
那咱们,少不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还是翠羽出的好主意,这燃土配方原是柳家的进献,到时候明晃晃流到市面上,看你如何收场。
这茧儿,只能找樊玉离相商。
樊玉离着人照着配方,很快仿制出来一批燃土。按她的意思,上巳日时兴典买艾虎儿佩囊,只消预先设几个香囊摊子,把燃土混在其中,到时若真有事,一声令下只把沿途这些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