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没得就要叹上好半日的气,柳露桃只得陪着哄。
按着天过,宫中的日子,倒也没那么长。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银窗月浸,金台烛冷,柳露桃披衣起身,四方八位她朝着哪儿发呆?
北方。
她免不得的北望不止。
她不是不信方闲庭的本事,也不是伤春悲秋没愁找愁,而是近来宫里传出一些风声,通没个好处,叫人听着心里不畅快。
先是给北征筹的两万万斤粮草,朝廷上下勒紧裤腰带凑出的数儿,大军开拔月余过去了,官家竟然说这批补给粮草先不往北发。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汴州往北的官道有盗匪,路府兵力集中在雁门关,抽不出人手剿匪。
圣旨昭昭写着,万一粮草没筹前线将士反而喂山匪,那可都是生民之力,呜呼哀哉,朕甚忧夙,先请诸卿就地征粮,落后待道路肃清,朝中的粮草即刻上路。
这还没完,还有一桩。
北边来报,说去年起在军中推设的马鞍、马镫,果然被翰剌人学去,虽说锻造铁材断断没有咱们的精细,只用皮革、草绳固定在马背,马镫也只有靬麻编成充数,可烧火棍拶人也疼,更别提操这棍子的人还是个拳脚功夫全乎的练家子,有这些家伙事儿加持,翰剌骑兵的厉害更胜往昔。
方闲庭一到边关,速即上书陈情说骑兵不敌,请求朝廷加派马匹。
所上奏表条陈清楚,说也不必加急从各地征马,只把西山营和北郊踏鞠场豢养的马匹拨来即可。
可是,如此生死之际、决胜之器,官家却说,不成。
官家说了,西山营的兵马职在扶保京畿,不能妄动。
踏鞠场的马是驯顽所用,不堪上战场,唯恐耽误战事,使我将士平白送命。
金口玉言,只说爱卿别急,朕这就向十三路州府发征马令。
如此一来二去,朝中风气逐渐有些声势。大老爷们谁也不是傻子,官家明晃晃的避战议和的心摆在明面上。
爱卿别急,方闲庭急没急不知道,柳露桃是急得不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道理不必读过几本兵书也知道,如今可好,缺粮不给粮,骑兵不敌却不补,就是托塔李卫公亲来,这都不是好打的仗。
做什么,粮也不给马也不给,那你皇帝老儿派兵去做什么?干净是去送死。
叫方闲庭和他爹去送死,柳露桃怎能不恨。
她在延福宫这般一解愁、二捱恨,一捱捱过春末夏初。
一转眼熏风吹去,樱桃红破、芭蕉绿滴,夏日尾影儿也转瞬不见,一阵西北风吹紧,一霎雨趁霜落下,仿佛是朝夕间,汴京城里又早闻秋消息。
这日,七月初旬天气,早晚已见凉,风只顾着吹刮,柳露桃手头一件水貂鼠双面裘袍锁边完工,拿与沈惠箫教她御寒。
银红的丝线绣芍药,攒金的细纱簇鸾鸟,精细绚丽万中无一,沈惠箫一眼就喜欢,庞映梨也说只在南边进贡的绣品里见过这等绣工,央柳露桃也疼疼她。
三个说笑一阵子,左右无事,沈惠箫已经颇显怀,动辄就困顿,其余两个陪到夜阑,各自安置。
柳露桃解衣上榻,心里烦恼一会子。
一时想,战事一起,可算顾不上柳家一起子孽,迟迟没个发落。
一时又想,没发落,自己不得出去,也不知芳时几个妮子在家好不好。
最想着的,自然还是北边,是雁门关,是方闲庭。
呆子,你可好好儿的。
不拘什么胜仗,只瞧官家德性,接连提拔好几个主和的学士,戴相痛陈利弊都被圣循驳斥一番。须知官家登基起,虽然明里暗里对宰相府多有打压,可闹到明面上可是前所未有。
他自家的江山自己不顾,呆子,要你卖命?安身为上,你……
你可别死了。
这般迷迷糊糊想着,柳露桃意识昏沉,终于会着周公。
大约是,安睡不知有没有一刻,孟可一声爆裂之声炸在——
不知在哪,但近在咫尺,一定是宫中地界!
遽然惊醒,殿外宫人乱糟糟也起来,柳露桃速即走到正殿看沈惠箫。
她倒睡得熟醒也没醒,她大宫女说要不的别吵着娘娘,只遣人去探消息罢了,探来再看。
一时庞映梨也赶来,问什么事。
什么事,谁知道?
柳露桃倾耳细听,猛然心中一炸,一把抓住庞映梨手臂:
“怎的这是?依稀是兵戈之声?”
可不的!宫中不知何处隐隐竟有杀声传来!两个相顾失色!乱乱的忙一片,忽地殿外一阵紧赶的脚步,口中叫:
“闭宫门!紧闭宫门!”
柳露桃迎出去瞧,就说听声儿是熟人,正是罗公公手底下那名亲信,再定睛一看,他身后一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