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带什么,也不带这件。柳露桃一溜烟跟着姑姑进宫。
一路无事,领她录姓名牌子、量裁女官服制,柳露桃称谢,太后忙着不得空,她径自往大庆殿去陪伴圣驾。
到职上发觉,这差事总比陪伴太后凤驾松泛。
新帝登基,礼部给定的年号是振武两个字,足够威风凛凛,可再是威风,说破天振武帝也还只是个孩子,热突突父皇、兄弟都没了,剩他一人儿独坐高位,面对外族铁蹄兵临城下,有个不害怕的?
夜里歇宿要大伴在龙床边上守着,不然合不上眼。
这孩子,一个时辰里,召通传太监问十八遍斥候消息,太后说要他读书,他哪个读得进去?火急火燎只往东北边看。
汴京首当其冲正面应敌的就是北面与东面。
柳露桃一瞧,干脆陪着来到福宁殿最靠北的偏殿,登上二层,设好铺盖台案,鹤羽鎏金灯、垂恩香筒等一应物什也摆来,干脆陪他远眺。又取来他的功课,他看他的,她便在边上缓声念一念书。
振武皇帝站着没柳露桃腰带高,白稚稚的小脸儿,仰起头问她:
“你识字?”
柳露桃屈膝:“回官家,略识得些。”
这小郎,只顾仰脑袋瞧她,少一刻,转回头接茬盯着北方看去,口中道:“朕听他们说,你和庞母妃一般的出身。”
啊,是呀,都是樊乐楼出身,柳露桃正待答,听他道:“世人只当勾栏姐儿是洪水猛兽,倘若都如你和庞母妃一般,似乎倒也没那么可怕。”
噫。
是非对错,不是女官该教的,柳露桃心里门儿清,只笑道:
“这话官家只对奴婢说罢了,朝臣跟前可不兴说,要不的御史台诸大人非得上谏弹劾奴婢不可。”
说罢规规矩矩念书。
比及戴太后来看,十分满意,说官家身边有可意的人伺候她也放心。
她问柳露桃家中照料如何,柳露桃跪下磕头:“太后娘娘明鉴,当日殿中奴婢之言仍在,如今但愿长伴太后娘娘与官家左右,并不为宫外之事绊心。”
太后听见满意极了,说她识大体。
不过太后娘娘不是闲着无事来大庆殿缠舌,是有正事。
翰剌人马蹄渐近,号角声起,戴太后居然,居然不辞危险,要亲自带着官家登城楼、巡城门,此番就是来领人。
圣驾并着凤驾,打北面最西头卫州门,一步一步走到东面紧南边上善门,以示捍卫京师的决心。
一时军民振奋,平头百姓也忙着,往城墙上运粮递饭,不在话下。
自古来战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人和这项先占着。
再说老天爷给面儿,两阵秋雨劈头盖脸,护龙河水势大涨,天时也有。
沈恩竹率守军预先布防完备,不仅各城门瓮城里埋的燃土,城北几十里起也埋上,地利又好了。
如此这般,翰剌人到兵临城下时,果然好似受过重创模样,一轮攻城散疏疏、软绵绵,不多时鸣金收兵,远远安营扎寨。
太后娘娘领着官家,愈发不肯下城楼,吃住都在城门营,誓要同守城将士同生死。
这些是深居宫中的柳露桃没亲眼看见的。
她也没看见,攻城战很快攻守换个儿,建州军赶来,翰剌人腹背受敌,吹灯拔蜡、秋风扫叶一般,死的死、降的降,长途奔袭把自家袭个底儿掉。
三日后,城外清理干净,方闲庭率建州军进城。
说这方闲庭,并没得着闲,他先到城门营给新帝和太后磕头,次后速即和沈恩竹合计,还要忙着清缴小股逃窜的翰剌人,休整不多时,还要忙着策应雁门关的守军。
间或一个档口,他快马跑到紫栏街,归心似箭,自知多待不得,心里只想着把他露儿搂在怀里抱一抱。
切说呢,还搂人呢,方闲庭一推门看见悬的白幡。
心头猛地一跳,他立时调转马头狂奔,一路奔到常山侯府,进府一眼在人堆儿里抓住芳时,问紫栏街怎的办丧事?你家娘子呢?芳时赶着道:
“不是不是,娘子人好着。”
人好着,人好着,还行,方闲庭又紧问人呢,芳时却不吭气,手遥遥一指宫中,摇摇头。
怎个意思?
芳时急得也要掉泪,说:“娘子有一日到郎君书房待一宿,隔日晨起神色就不好了。”
书房?书房!方闲庭胸口比方才瞧见紫栏街办丧事还蹿得厉害,两步冲到二道院,推开自己书房门。
香篆帘笼,笔洗扇坠,皆是旧日光景,唯独——
唯独酸枝子书架一角,几幅画散出来在地上。
方闲庭心道不好,一时竟然不敢去看,只在心中求告四方神佛别是他想的一般,转叫芳时去看,问画上是甚。
芳时走去看,并不解其意,照实答道:
“仿佛是娘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