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的病房平时除了医护、警官进出,基本再不会有别人,如此难勉孤寂,只得与书为伴。
这天中午,莫里斯站在窗边遥望远处,放松双眼,楼下忽然跑来一个少年,边叫着“先生”,边向他挥手。
莫里斯和善地和他招了招手,少年见他看到了自己,赶忙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张折叠工整的信纸,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摇晃。确认莫里斯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后,少年弯腰在脚边拾起一个大小正合适的石头,摊开信纸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石头。
“接住。”
少年靠近医院楼,仰头观测距离,然后尽力垂直地向上抛,躲开,避免被砸中后。
莫里斯因为提前伸出手预备着,一下子就接住了那块小石头。
他把小石头捏在另一只手中,然后用指尖轻触唇下的位置,对楼下的少年作出类似于飞吻的动作,口中念着“谢谢”。
少年跑开了,莫里斯看着手心里的纸团,不必打开便能猜到这是谁叫少年送来的。
他坐回床边,取出小石头放在桌上,一丝不苟地抹平信纸上的褶皱,熟悉的笔迹给予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亲爱的伯恩:
见字如晤。
我写这封信的原因,是想告诉你三件事。首先,我感到很抱歉,我接触不到更多有关案件的线索,似乎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请你不要怪我。
其次,我要回学校继续我的学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与你见面。
最后一件事,我去过普兰德文了,班里的孩子们都很好,他们很想你。
祝:
早日康复
你的朋友
杨徵
1917年8月14日
“学业确实不能够耽搁的。”莫里斯把手中的信纸按照原本的折痕恢复原样,收藏在他最爱不释手的那本书中。
当晚,杨徵在卧室里收拾行李,不同于往日的是,杨维安没有在她身边千叮万嘱。
第二天清晨,当杨徵独自把行李搬下楼梯的时候,正好撞见杨维安忘我地靠近挂镜欣赏自己的胡子,这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棕调法兰绒西服搭配同色系领带,显而易见的,他还精心打理过他的头发。
“叔父这是打算送我去学校?”
“不,我是要陪我女儿去参加她朋友的婚礼,她母亲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
“叔父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杨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没听杨维安提起过他的夫人和孩子。
“斯塔莫斯是我挚友的孩子,我是她的教父。”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自从莱恩死后,她们回了意大利,快有五年没见了。”
“莱恩是指莱恩.布什先生吗?”
“你怎么认得他?”杨维安很诧异,他从来没有和杨徵提起过他的名字。
“书房里有本关于地理的书,封里的右下角写着这个名字。”杨徵回答。
“好了,不说了,我差不多该出门了,你也别迟到。”
莱恩.布什,也就是L.B,杨徵左思右想,总觉得还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的缩写。
两人在家门口分别,杨徵依然不肯放弃思索那个名字,直到学校门口。
不过,在踏入寝室门看到许久未见的室友们的那一刻,名字的事顿时被杨徵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们都很担心杨徵,特别是赛茜,她特意嘱咐她,在坏人没有抓到之前千万不要单独行动,有什么事可以叫她一起。
“前天还有警官来学校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他们是来找艾伯特教授的。”
“为什么找他?”
在温书的人合上书,打扫的人放下手中的湿抹布,在床上小憩的人也撑起身体,几个姑娘对这个话题兴致充沛。
“似乎是关于那个案子,我听同系的师姐说的,徵,你知道吗?”
杨徵一听是和案子有关,直接放下叠了一半的衣服凑上来问:“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那个知道些细节的姑娘说:“好像是怀疑和艾伯特先生有关,还提到了艾伯特先生早逝的女儿。”
姑娘们惊讶地张大了嘴,作为教授的学生,要不是他本人在某次文学赏析课上无意中提起他那因意外死去的小女儿,大家都不会知道原来教授还遭遇过如此悲剧。
杨徵才意识到确有此事,当时,教授在中途离开课堂整理情绪,她对此印象深刻。
杨徵好奇,那位不幸的小女孩儿因何而死,她的死又和这个案件有什么关联呢?
触人伤痛可不是什么好事,星期四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杨徵站在艾伯特先生的办公室门口徘徊不定,在旁人眼里,她也许已被看作了犯错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