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忽然意识到鬼差大人可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算命的都要生辰八字呢。她补充道:“他生辰是腊月十七,八字是……”
顾希桢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我知道。”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生辰八字。
施晚惊叹,不愧是鬼差大人,果然什么都知道。“您能告诉我,他能活多久吗?不用细到年份,只说长短便好。”
她以为自己很恨他杀了许茗帆,若有人说他能舒舒坦坦地长命百岁,完全没有报应,她会气得牙痒痒;但若有人告诉她,他命不久矣,她却万分不能接受,心钝钝地痛。
顾希桢心情复杂,从未想过会与施晚探讨自己能活多久。他不动声色问:“你盼着如何?”
施晚慢吞吞道:“我知他近日作了件恶事,许是很大一桩,可……他也做过不少好事对不对……”
她绞尽脑汁想数出几件他做过的大好事,多少让鬼差大人给他多几年阳寿,可她发觉,好像一件都数不出来。
虽然京城坊间都知,那桩轰动的毒人案是他断的、流民暴动他也平了、细作刺客他揪出来的……他做了许多事,但几乎都是公务。
成亲前,顾希桢的名声就很响亮,施年庆难免私下谈起过他。他样貌出众,能力超群,可据闻处事手段却酷辣,并非爱民如子心地良善之人,虽不曾谋害忠良,冤枉无辜,但施年庆还是对他敬而远之。
这也是为何许茗帆一案中,许多人一下子就信了他是杀人真凶,连施晚都不例外。
施晚很矛盾,他对别人的狠厉是听来的,她真正见识到的顾希桢,除了偶有的冷漠,便是一直以来的神秘,有时又好得令人恨不起来。
但她从未听他亲口告知自己做过什么,好事或者坏事,都不曾说与她知。以至于在鬼差面前,除了听外人说过的这些事,她再举不出例子来。
她轻咳两声,语气中含了些希冀:“鬼差大人,你们地下肯定有记录,他……还能活挺久的是不是?”
顾希桢搭在椅侧的指节一动,他隔着面具一瞬不瞬盯着施晚,“我还以为你想求我削他几年阳寿。”
施晚摇摇头:“不会。经历那事后,我虽已不喜欢他,但平心而论,还是希望他活久一点。”
她见鬼差沉默,咬了咬唇,又开口道:“您能再帮我个忙吗?”
“嗯。”
“您地下能帮我照拂阿帆和阿舟投个好胎吗?如需要钱,您只管开口,多少我都烧给您!”
顾希桢:“……”
他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窃笑,藏得很快,但没逃过他耳朵。章须筠拿着个药罐在门外憋笑,长须一抖一抖,见顾希桢看过来,朝他举了举手上的药罐,示意他有线索汇报。
施晚浑不知情,直勾勾望着眼前鬼差,等着他点头。
章须筠小声道:“大人,这样梦游久了会出问题,点她睡穴。”
顾希桢将恢复闭眼沉睡的施晚放平在床上,这才出门见捋着胡须,故作严肃的章须筠。
“章老。”
“大人,我在隔壁房内搜到此物。”章须筠将小药罐和一页略有破损的黄纸递给他。
顾希桢展开黄纸一目十行地扫过,果然是毒,名为幻梦散,能令用中毒者陷入梦境,外人趁此机会问话,便能令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夫人中的便是此毒。老夫游历巡诊时,曾对其有所耳闻。方才见她突然梦呓,便心有怀疑,如今搜到此物,更是证实我的猜想。”
“可有解毒之法?”
章须筠神色略显沉重:“药罐中有些余粉,老夫可尝试调配解药。只是染此毒的病人,梦中需少受刺激。否则时日一长易致精神恍惚,有损神志。”
“少受刺激?”
“是,病人虽睡着,对外界的人声却能做出反应,需尽量让她梦见高兴的事,”章须筠藏在胡须下的嘴唇朝房内努了努:“此外别让病人一个人待着,发生梦游的突发状况时需尽快令她平复。”
顾希桢不解:“此前都无此状况,为何会突然梦游?”
他分析道:“此毒目的是令病人与外界交流,如果长时间无人与之交流,病人便会被迫出于半梦半醒的梦游状态。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夫人并非自主入睡,。”
的确,找到施晚时,她已然昏倒,不可能是在荒郊野岭忽然起了困意,倒头就睡,必是有人打晕了她。顾希桢沉吟片刻,对章须筠道:“调制解药一事上,烦章老多留心。”
“这是自然。”章须筠垂首应是。半晌,他忽然问道:“上回给大人的药应是用完了吧?”
他大老远来此,自然并非是未卜先知,提前预知夫人会有意外才前来救急,而是因为顾希桢。
一个月前,顾希桢命人给了他一张药方,令他按此方制成药丸,半个月交一批。药材珍贵,成丸不易,半个月时间只制了三粒,匆匆交货后,又开始制下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