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梦中情绪起伏太大。施晚又开始梦游了。
她瞧见老熟人立在窗边看她,当即飞快地从床上起身,自然而然地推开窗子跟他打招呼:“又见面了,鬼差大人。”
她手上还握着把钝刀子,虚虚地搭在窗棱边。顾希桢看着她手上的刀:“这是作甚?”
施晚指了指屋内,压低声音:“你应该也发现我把门堵上了吧?”
“嗯。”
“是不是进不来?”
“嗯。”
施晚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顾希桢:“你不想我来?”
施晚连忙摆手:“当然不是。我巴不得回回都能见到你呢。只今日睡前,我发现这地方,可能闹鬼。你也是鬼,你进不来,他肯定也进不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闹鬼不是在说你。鬼差大人你是好鬼,跟那个不一样。”
她同他讲了傍晚屋檐上见到的那个黑影,心有余悸道:“我睡前怀疑是人,但刚才仔细想想,哪有人一眨眼就不见了的,定是这道观死了太多人,一两个戾气重的不愿去投胎,留恋世间,成了鬼。”
顾希桢:“……”
难怪她突然如临大敌般做了这么多准备,原是被他傍晚不请自来吓着了。他立在屋顶看了一会儿便走了,她倒是眼尖,这都能瞧见。
施晚眼睛放光地看他:“鬼差大人,你能略施神通,将那鬼收了吗?我一个凡人,总还是怕鬼的。”
“好。”顾希桢点头:“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有我可以帮上的?”施晚好奇,她豪放道:“你只管说。”
顾希桢取出那张他无论如何都琢磨不透的图,放到原作的面前,“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施晚大吃一惊:“这……这是我寄给我夫君的信,怎么,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适才梦中画面频频在她眼前闪现。她的意识中,寄给往生者的信,才会被鬼差会拿到,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
她离京时,他已失势,敌人想下手,怎会放过这个机会,是她……提醒得太晚了。
施晚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她呆呆地在窗边书桌前坐下,眼前一片眩晕。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指尖沿着画面移动,语调飘忽:“这是假山,这是竹子,这是死人,这是棋盘。”
“倒真看不出。”顾希桢垂眸扫过画纸,她不说,谁能知道画的原是这些东西。这假山,画得就跟石头一样,竹子更别提了,说是草都嫌太乱,“画得也太丑了。”
施晚神情木木的,听了这话也不反驳。
“你将这信寄给他,是想说什么?”顾希桢垂眸扫过画纸,知道画上是哪些东西后还是想不透施晚的意思。
可他许久未等到答案,只纸面上忽多了两滴圆圆的水痕,将乌黑的墨晕开。
很快,啪嗒啪嗒的,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纸上。
他一怔,顺着水滴坠落的方向看去,原是施晚的眼睛。她无声地落泪,双目失神,直愣愣地盯着画布。
顾希桢未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只说她画不好看,就哭成这样?
他一时失措,只能伸手去给她抹眼泪,“你哭什么?”
温热的指腹碰到施晚被泪水沾湿而发凉的脸,令施晚陡然回神。
她抓下他的手,凝神望了片刻,哭得更厉害:“不一样。你的手是热的。”
她开始后悔离京前夜砸向他的那个杯子,她恨他骗自己,话恐怕也说得难听吧。
“那晚他来见我,也这样为我擦眼泪,明明是人,手比你这个鬼还冰。早知是最后一面,我……”
顾希桢被她握在掌中的指节微僵,最后一面?她哭的是个死人?
他神色微变,隔着面具,谁也看不见,“那是谁?谁去找过你?”
施晚也不搭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摸着手下的画纸沉默。良久,她才终于开口:“他曾见过我的画,也说丑。”
顾希桢在她面前,总有层假面似的隔阂,她感觉自己从来没见过真实的他。因此他生辰时,她备了份礼,却不打算直接送。
她想见他收到礼物时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平时那样让人捉摸不透的糊弄。听说人醉时做不了假,她便软磨硬泡缠着人喝酒。
他当日许是心情不错,因此格外好说话,施晚提出两人下五子棋,谁赢了谁喝,他欣然同意。
施晚故意输棋,他倒说话算话,赢了就喝,不知多少局后,施晚见他落子速度越来越慢,便知时机差不多了。
她的礼物是一幅画,画中盛开着一树梨花。他的书院里种了一株梨树,许是挺喜欢的。
她小心翼翼将画卷展开,满含希冀地等人夸。
可他确实是比平日真实多了,看了许久,只给了一个字:“丑。”
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