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你要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还只说到一半。”
他拉着她在图上阜城打了个转,接着径直南下,往一处涂黑的标记处走。
明明可以很快做完的动作,他偏偏要慢得磨人,长指不动声色地探入她的指缝,逗弄似的轻轻抚过指内侧的细嫩软肉。
可他声音却一本正经,任谁也难想象这人的手在胡作非为,“接下来,沿这条线路去滨图。”
施晚觉得痒,不安分地动动手掌,这更给人可乘之机,原只被抓住半截的手整个被他捕获,完完全全落入他掌心。
他从地图上移开视线,看向她:“下一步,便可回京。”
回京?施晚一愣,顾不得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讶异问道:“查完那处,就回京城?”
“你不想回?”
施晚迟疑:“那倒不是……可……”她疑惑地拧起秀眉,“这儿的事情还未了结,就这样回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慢条斯理收了地图,“此处诸多事端,源头皆在京城。除根务尽,不回不行。”
施晚心道真是世事难料。她离京来仙陆是为求清净,怎料半分清净没得到,反倒霉地卷进诸多事端中。
若她当时没来仙陆,如今还会是这个局面么?
思及此,她小声问:“若我留在京城,你又会如何安排呢?”
他貌似答非所问:“半月前,师父与师叔来京寻我并非偶然。”
施晚一愣,那不正好是他旧疾发作的时间节么,紧跟着没多久,便出了许茗帆一事,牵涉其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仙陆了。
现听他所言,这其中种种竟非巧合?她疑惑:“是你请他们来的?”
他双目微眯,闪过一丝危险:“京城许有大变,若我无暇顾你,他们可护你周全。”
他言简意赅,施晚却从中品读到一丝不寻常:要变天了。莫不是和六皇子有关?
她正欲再问,马车帘后却传来人声。
车夫扬声问:“这都走了大半时辰了,二位渴了吧?要不要用些茶水?”
施晩眉头一紧:“不用。”
车夫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大茶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他本想偷偷摸摸拉马车去落羽楼领赏的,可每回想改道,那车厢里的面具人都似有所觉,撩起帘子不冷不热瞧他一眼,他心里直发毛,说什么也不敢当人面使花样。
左思右想,他觉得这两人醒着时实在不好对付,便起了在茶水中下药迷昏人的心思。
见车上人不领情,他没气馁,反主动撩开帘子,更盛情招呼两人。
透过那一角帘子,施晚瞧见外头已彻底暗下来的天。马匹在泥泞路口驻步不前,不安分地跺踩蹄下地面。
“喝点茶,润润嗓子。”车夫满脸堆笑着将茶壶推进来。他的目光掠过靠门的面具人,不由自主凝在更里头的施晚身上。
方才天色暗,他只囫囵看了个大概,觉得她眉目与那画相像,如今经车内烛光一照,才知灯下看美人原是如此神仙滋味。
可美人只面无表情望着他,俨然并不乐意他如此无礼地掀开帘子,更不想喝什么茶水。
车夫开始感到后悔——车内两人的目光着实不友善,尤其是她边上那个面具人,与其对上那一刹,他只觉如坠冰窖。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松了拉着帘子的手,跌坐回原位。
他生平最恨人斥责他、看低他,可他怂蛋一个,有气不敢冲人撒,只敢扬鞭抽马,将这无法诉苦的无辜畜牲抽得皮开肉绽方能解气。
而方才那人什么都没做,却令他比受尽侮辱还难受愤恨。
他紧了紧手上马鞭,施虐之心蠢蠢欲动,可若马匹受惊,惹车内人不快……想到这里,他只能悻悻放弃,转以幻想平息怒气。
落羽楼那些大人们想要的人从来都逃不掉,等他回去告密,无数杀手追杀,此人再狂,也定会死于乱刀之下。而那位美人,若是走了狗屎运,是自己将人捡着了……他眸中闪过一丝邪狞。
幻想令他心情大好,浑然不察车厢帘子后投来的冰冷视线,更不觉马车后有人一路跟着。
马车七弯八绕,穿过林丛间的泥泞山路,最终驶进一处山谷,远远可见半空飘着几朵鬼火,这里居然有一大片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