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而过的清风似乎也凝固住了,只剩下庭院中觅食的鸟雀偶尔惊叫几声。
福临已经在心里数了整整十遍的三、二、一,魏舒窈那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她沉默着不发一语,卷翘的眼睫微微眨了下,遮掩住眸中异样的情绪,除了脸色略带苍白,尚无多余的反应。
就像是一片不怎么平静的水面,投进去一颗巨石,却没有掀起半点惊涛骇浪,只荡漾着两三圈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
与她平日作风不相符的反应格外让人出乎意料。
福临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内心无比焦急与惊讶,魏姑娘今日怎这般反常?她随便上前说两句软话亦或是撒个娇,哪怕同主子吵上一架,也好过现在这副全然蔫儿下来的模样。
连他看了都于心不忍,更何况主子。
魏舒窈孤零零地坐着,身后是一片颜色交错的月季花架,她坐姿端正,纤薄的肩颈如玉一般雪白脆弱,石榴裙摆堆叠在脚边,整个人比身后的花更为娇妍绮丽,只是,在这张无可挑剔的脸上,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心不在焉。
崔来山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转头看了眼顾玹。
顾玹捏着茶杯边沿,指骨泛白,脸上的神情却找不到一丝动容,仍旧是衿冷自持的样子。
看到眼前这一幕,崔来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抵是魏舒窈初次听到钦北王要离京的消息,小姑娘不乐意了。
但后悔又能怎样?钦北王看都不看她一眼。
君心冷如铁,一旦男人对一个姑娘失去了兴致,很难再回头。
尤其是顾玹这样的,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不过是放弃了一个姑娘而已,于他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
这样倒也好,起码给了崔家一个机会。
他拱拱手,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事要吩咐,老臣一一记下来。”
顾玹命福临拿出先前交上去的青州兵舆图,“此图尚有瑕疵,人数,兵力,地势都对不上。”
崔来山看过后眉头皱起,全然不知自己手下的人犯了这般低劣的错,忙表示道:“殿下放心,老臣定会重新派人去实地认真校对。”
他收好兵舆图后,缓了一缓,试探着问道:“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说,老臣的三子崔弦,弦儿乃建安二十年的榜眼,目前任职翰林院编修,再过不到一月的时间就会被外派到地方任职,当前被吏部分到了殿下的封地,钦北钦州下面的程阳县,任县令一职。”
“能分到殿下的封地实乃弦儿的荣幸,弦儿清正刚直,空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只是性情不够圆滑,很容易在言语上得罪人,倘若日后有冒犯到殿下的时候,殿下千万不要与他计较……”
崔来山说起话来根本不带停顿,“弦儿今年三十有七,说实话,爱书如命,一肚子墨水儿,人还有些清高,有时候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幸好他有一个聪慧的女儿,能够时时刻刻地提点着她父亲,要不然啊,他走不了这么远。哟,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处有一角月白衣裙。
崔来山往外看了一眼,眼角的皱纹又堆了起来,“殿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孙女,崔妙伊。”
“妙儿,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拜见殿下。”
崔来山朝门口招了招手,崔妙伊颔首,慢步走到顾玹面前,盈盈一拜,双手摆放的位置连同膝盖弯起的弧度都是最标准的姿态。
她低着头行礼:“殿下万安。”
顾玹淡淡地应了声。
福临是第一回见到崔氏女,目光在崔妙伊身上转了几圈,很快就发现她和其余女子的不同之处,她不像有些姑娘那般见到主子就紧张地说不出话,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落落大方的态度,优雅又从容,很是得体,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最起码福临看她的第一眼并不讨厌。
崔妙伊起身后,对崔来山微微笑了笑,“祖父,再过些时日我和母亲便要随父亲去往钦北赴任,因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怕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专门找人请教了一番,那位师傅跟我说,去钦北的路程漫长且易身心疲惫,路上也多蛇虫蝼蚁。”
她拿过侍女手中的各色香囊,温声道:“这是我请问康堂的大夫配制的药包,制成香囊,随身携带,青色的香囊多少可以消除一些赶路的疲惫,蓝色的香囊可驱赶蛇虫,想到殿下或许也需要这些东西,便特意送过来一份。”
崔来山欣慰十足地笑道:“咱们崔家就数你最贴心。”
他转身朝顾玹拱手,“殿下,这是老臣孙女妙儿的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殿下收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注视着顾玹,包括魏舒窈。
顾玹的视线从香囊上划过,最终落到魏舒窈那张带着雪色的脸上,恰好同她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两人视线再次相碰,魏舒窈安静地垂下头,无所事事地抚平衣袖上的一道道褶皱,仿佛毫不在意的模样。
良久,才听见他近乎冷漠的拒绝,“不必了。”
崔来山和崔妙伊脸上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是殿下觉得哪里不满意?”
福临笑着应付道:“我家殿下不喜身上有香味或是药味,几乎从不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