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乌蒙蒙的苍穹倾洒着霏霏小雨,街上撑伞往来的人影尚还稀疏。
忽地一辆马车从城墙转角闪出,进中道后一路向北驰行,差点撞到路边吃馄饨的老爷、刚摆好开始叫卖的烧饼摊、挎着竹篮卖菜的老媪。然而在幕帘后的雇主催促声中车夫一刻也不敢停歇,反而加快挥绳策马,绷着脸紧握缰绳驱向风阙城中某个府院。
马蹄嘚嘚绕过无数青石小巷,在春寒细雨中疾驰,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急急停步在一座大门紧闭的富丽府院外。此府院墙极高,抬眼望去只能瞧见飞檐反宇、碧瓦朱甍,只觉雅致至极。而边框精细雕饰祥云纹的黑漆匾额上写着俩遒劲金字——丰府。
马车堪堪停稳,幕帘掀开跳下来一个着粉衫白裙裤的丫鬟,蹬着绣花鞋不顾风雨跑到丰府门前,拉着铜门环,“叩、叩、叩……”一声接一声叩门。
丫鬟边呼边叩,等了半晌,府内隐约才传出点声响。又过了一刻,才听见有门内木栓挪动的声音,大门悠悠敞开了一条缝。
“噢哟,又是你?”丰府门童揉着惺忪睡眼,见来人略有些不耐烦。
丫鬟的声音比屋外簌簌雨点还急:“你家公子在府中吗?”
公子二字瞬间敲碎门童所有睡意,他打着哈欠不紧不慢道:“公子今日也没在府里,若有事小人可代为转达。”
“你骗人!”丫鬟气得跺脚,“我来了四天都说不在,周边商铺老板说分明见过你家公子进出。”
“爱信不信!”门童满不在乎摆手。
丫鬟闻言气得瞪大了眼睛,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叫你家公子出来,我不信他会这样对我家小姐。”
府门前起了争执,停在门外的马车车身轻微震动,幕帘半掀,颤颤出现一把淡牵牛紫油纸伞。
“咳咳。”
雨声掩盖了虚弱的咳嗽声,伞面微微颤抖,撑伞的纤细人影儿在雨幕中慢慢走到府门前。
丫鬟见本应该在车内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能出来受寒。”
淡紫牵牛花合上花骨朵,伞下露出一张苍白但极美的脸,没有血色的薄唇勾起微笑以示宽慰:“阿铃,我没事。”
门童也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女子约莫十四五岁,容颜清丽,弯弯桃花眼里恍若盛着一汪明澈泉水。纤瘦的身姿似拂柳,曼妙而柔美。肤白若雪,但气色不佳,应是感染了风寒,咳嗽时乌发如云雾般拂过额前,却映衬出她憔悴却坚韧的美。
这姑娘确实相貌出众,怪不得公子少见的拒人如此迂回。
少女依旧笑盈盈说:“小兄弟,府中乔管家可在,麻烦你请他一请?”随即不露痕迹地往门童手心里塞了块碎银。
门童撇撇嘴,一脸得意地转身进入府中。半刻钟后,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见少女背向风雨而立,乔管家脸上浮现出惊讶神情。
“哎哟,沈姑娘您怎来了。这胜儿真是胡来!不早点通报,害姑娘受冻。得打他二十大板!”
“沈姑娘,快请到府里来。”乔管家忙请沈婳进府,转头冲着长廊上打扫丫头吼了声:“还不快去沏壶热茶!”
“不叨扰您了,乔叔。”沈婳脸上笑容淡了些,反后退半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阿煜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才避不相见。”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乔管家的脸,不错过他面上一丝神情。
乔管家眼神躲闪,讪讪道:“姑娘多虑了。我家公子白天拜访玉器铺交代事情,晚上还熬夜对账本呢。姑娘再等等,过完这阵,公子便能陪你去宣国了。”
“等?”沈婳轻笑自嘲,“阿铃接连来了贵府四天都被拒之门外,我怕是人等死了,都见不到阿煜。”
或是心潮起伏过大,沈婳又捂嘴咳了起来。一声声咳嗽伴着雨声,旁人听了也难免为她心焦。
“是伯父不允他见我?还是……他知道给我的药是假的,不敢见我?”
“假的?”乔管家皱了下眉,瞳孔瞬间放大,摇头道,“你说回灵丸?不可能!”
沈婳袖中掏出方寸大小檀木盒,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半颗残缺的灰色药丸。乔管家双手接过,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忽地一跺脚,像是想起了什么。
乔管家捧着药盒,连忙对沈婳解释:“沈姑娘,不瞒你说。半月前一个深夜丰府曾遭过贼,这事街坊邻居都知道。这贼武功极高,扫荡半个丰府偷走了不少金银玉器。想来,这药恐怕是那时候被掉了包!赠给姑娘前老奴也查看过却未察觉端倪,真该死!老奴去……等少爷回来后立刻禀告。”
她听后瞬间变了脸色,喃喃道:“你在骗我……阿煜就在府中,对吗?我要见他!”紧接着提着裙子就往府内深处奔去。可丰府占地三十亩,她才穿过两个拱门,就被乔管家使唤下人拦了下来。
下人劝止道:“沈姑娘!公子未允,你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