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居、门……东都!少爷,木梨,咱们到东都了!”
“东都?谢天谢地,终于到了。”丫鬟木梨躬身走出马车车厢,在赶车的小斯身边坐下,抬起头却瞬间泄了气,“芦白,单看城墙就知这东都好生的大,该上哪找柳府呀?”
“我也是头一回来啊,从青州到这还全是靠问路呢,没走错都算万幸了。”芦白摇摇头,叹气问,“少爷情况怎么样?”
“少爷体弱,伤势又重,总好不利索,怕不敢再拖了。”木梨掂量着腰间的钱袋说,“盘缠还够,要不寻家医馆落脚吧,顺便打听打听柳府在何处。”
马车穿过永居门驶入长安大街,行至第一个拐角处时,木梨忽然拍了拍芦白的肩膀:“芦白你看,济舟医馆。”
二月酣春凉风绕,碧玉新芽挑。
宫宴散场,柳承絮和薛崇火速离宫赶到柳府。
“娘,您先别太担忧。”柳承絮说,“薛斌报复丁湛山,倒未必会波及姨母与表兄,待会您写封信,我派人加急送往青州,若无意外,两三日即可收到姨母的回信。”
“但愿平安……”宋骞荷双手合十,虔诚地冥思祈祷,良久后她才抹掉眼泪,哽咽着开口道,“你姨母命苦,十二岁嫁进丁家……”
二十二年前,青州莱县。
彼时丁湛山任职莱县盐铁运管,相中了莱县首富宋家的二小姐宋骞莲,并以要定罪宋家倒卖私盐作为威胁,强迫宋家交出年仅十二岁幼女。
丁湛山虽只是个正八品芝麻小官,但宋氏商号贩盐,正好归盐铁运管的管辖,再加上丁湛山父亲丁德安位居丞相,其孪生姐姐丁汝梅更是已经稳坐太子妃之位,因此纵然宋家始终安分守己未曾倒售私盐,却也没有忤逆丁家的胆量,不得不为保全一族的利益而被迫妥协。
约莫过了大半年,宋骞莲有孕,致使身形走样、面庞生斑。
丁湛山性情凉薄且花心好色贪图享乐,同宋骞莲成婚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当他眼见宋骞莲容颜不胜往昔,便逐渐开始鄙弃厌烦,甚至动辄打骂羞辱。
此后,丁府姬妾常添新。
丁府的奴仆们惯会看人下菜碟,宋骞莲是正房夫人不假,可她失势亦是真,这意味着将没人会再对她毕恭毕敬,她的生活也愈发举步维艰。
丁湛山是个没人情味的,他瞧不上宋骞莲,竟连带宋骞莲所生的嫡长子都一并嫌弃,故而丁焕自降世起,就一直陪着母亲煎熬度日。
好在丁府中还有几个宋骞莲的忠仆,同父异母的庶兄宋骞堂也会偶尔接济她钱财,勉强维持着她和丁焕的生活。
然而丁湛山时不时的殴打折磨,以及获宠妾室隔三差五的刁难,仍旧让母子二人的世界如同冰窖般爬满寒霜。
“十二岁?!”听罢宋骞荷叙述的往事,端阳头一个站出来鸣不平,“律法规定女子十六方可婚配,这不是强占幼女吗?竟也没人管?”
“丁家权势如日中天,谁敢管他们呢?”宋骞荷苦笑着摆摆手,“罢了,不提糟心事。繁露,拿纸笔来吧。”
繁露端着文房四宝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陈笙登门拜访,她听闻陈笙有要紧事,便省了通报的麻烦,亲自引路去到正厅。
“大哥?”柳承絮看见陈笙不免有些惊讶,“往常寸步不离医馆,今日怎得空来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陈笙扭头提醒小厮说,“芦白,你要见的人都在这了,还不快讲?”
芦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头,哭腔哀求道:“柳夫人,柳公子,救救我家少爷!救救我家少爷吧……”
“你家少爷是?”柳承絮问。
“是青州丁焕。”芦白回答。
“表兄?”柳承絮紧忙扶起芦白,焦急道,“你是表兄的随从?他人呢?”
“少爷现在济舟医馆,多亏陈公子施以援手,否则……”
“否则性命休矣!”陈笙咬牙切齿道,“太子简直就是个畜生!丁公子被他害得几乎体无完肤,身上尽是青红紫瘢,深浅伤口数不胜数,最严重的当是谷道破裂,肿胀流血,脓水和里衣粘连在一块,扯下一大片烂肉,属实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果然是他,薛斌。”柳承絮按揉着跳动的额角,一字一句的坚定地说道,“渣滓不除,隐患难绝。”
“阿絮,”薛崇握住柳承絮手腕,拇指轻搓着他的掌心,说道,“问清楚再做思量。”而后看向芦白,“你,知晓的,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我家老爷是太子舅舅,他借太子旗号收受贿赂,刮民脂敛民膏,谁料事情败露,太子名誉受损……”
十三天前,薛斌抵达青州莱县,当晚便带人围困丁府。
丁湛山为保全自己,竟不惜拿儿子进贡,他吹捧丁焕的姿色乃是万里挑一,即是做小倌也称得上头牌。
薛斌的确是为丁焕的样貌所动,立刻派人将丁焕锁进他暂住的客栈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