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柳承絮辗转反侧,过往点滴历历在目,脑海中满是儿时在青州所度过的欢快时光。
柳承絮的祖父母过世早,自出生以来,他的隔辈双亲便只有外祖父母,故每逢新春,他都会陪母亲回到青州省亲。
届时,姨母也会带丁焕表兄回到宋家团圆,再加上舅舅家的表兄宋瑾初,表兄弟三人聚在一块,一玩就是大半个月,且每日都要同吃同住同游,直至过完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柳承絮才会随母亲返回东都。
因此,他跟姨母和舅舅两家的感情都算不错。
现今时移世易,他忽然得知姨母离世的消息,竟一时不敢想象该以何种方式告诉母亲。
姨母有孕那年,正赶上母亲与在青州公办的父亲一见钟情,很快便嫁到东都。
母亲后来时常自责,当初没能耐没本事,也没机会多帮衬姨母一些,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妹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柳承絮心思重,经常遇事难以入睡,只得下床重新点燃起油灯,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微风顺势扑在脸上。
莱县临海,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浅淡的咸腥味。
他深深吸了口气,漫无目的地眺望着远处的一片漆黑,神色怅然,心绪杂乱,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事情。
“布谷——布布布谷——”
一连串的鸟鸣声叫醒了神游的柳承絮,他随即四下张望,却没看见周遭哪里有鸟儿的身影。
“布谷——”
再一听,那声音却是从身后的门外传来。
他疑惑转身向门口走去,心想这鸟儿怎的飞进了屋里。
推开门。
看见一个大活人。
薛崇用手臂夹着枕头,抬起另一条胳膊朝他摆摆手:“吾夜观天象,偶见南方乍现火光,想是夜不能寐之兆,便大发慈悲陪你睡一晚吧,不多收你的,包夜只需十文钱。”他说着就往房间里走,“虽是小本营生,倒不着急结账,且先赊着,万一明日你也睡不着,我还来的,到时候一并结吧。”
柳承絮淡然一笑,伸手关好房门,扭头却看薛崇已经躺在了床上。薛崇见他迟迟不动,便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对他说:“愣着做什么?熄灯睡觉。”
他应声吹熄蜡烛,试探着摸黑往走床边走。
一脚踏上床铺,紧接着便听薛崇一声惨叫:“踩着我了!”
他一惊,连连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又急忙上前去摸索:“踩着哪了?没事吧?”
“踩着……”薛崇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转而握住柳承絮的手腕,拽他爬上床,“没事,赶快睡吧,明日要早起呢。”
两人躺下后,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静。
过了片刻,柳承絮打着哈欠说:“怪事……”
“什么?”薛崇问。
柳承絮一时间哈欠不断,口齿不清道:“你一来,我便觉着困了。”
“这不很正常?”薛崇不以为意道,“你打小心思就重,遇到大事总难入眠,哪次不是我陪你的?好了,先别想了,安心睡吧。咱们既然来了,一定能查清真相,若姨母真遭歹人迫害,也自然要替她讨回公道。”
翌日清晨,柳承絮睁眼不见薛崇的踪影,于是便迅速洗漱更衣,下楼到客栈大堂等候。
薛崇很快就捧着几包吃食回来,又问店小二要了壶茶水。
小二送茶的时候来来回回打量着两人,脸上笑容洋溢。
“可是有何事吗?”柳承絮问。
“没有没有,就想说……这位公子对您可真好。”
他不解:“何出此言?”
“这位公子一大早就下来问我,此处可有什么特色小吃,还要找小孩子喜欢的。”
柳承絮抬眼看向薛崇:“小孩子?”
“没什么,只是寻思着你小时候总来这里过新年,想必有些味道许久没尝过了。”
薛崇把面前大大小小的纸袋子逐个打开,一股脑推到柳承絮面前,柳承絮放眼望去——油旋、丰糕、麻片、蜜三刀,还有做成小白兔形状的花饽饽,全是青州本地的特色小吃,也全是他从前来青州吃过的。
他捻起一块麻片送入口中,酥脆甜香,浓郁的芝麻气息在齿间迸开,正是熟悉的童年味道。
“好吃吗?跟小时候的味道像吗?”薛崇满怀期待地问。
“好吃,”柳承絮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一块麻片递给薛崇,“你尝尝,不过可先说好,明日不必再特意早起跑去买这些了,我记得附近都没有点心铺子,要走挺远的。”
“几步路罢了,还能累着我不成?”薛崇揪下兔子饽饽的塞进柳承絮嘴里,“吃你的吧,待会还要去刺史府打探情况。”
“若我没记错,青州刺史是叫刘进?似乎听父亲提起过,说他为人还算不错。”
“说起刘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