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虎家住西郊,是苍耳义姐家的邻居,其曾在上元灯会蒙楚王府众人所救,故而此次特意前来报信。
薛崇和柳承絮记得这人的名字,进而联想到苍耳的家人可能已经遇难,所以才说“晚了”。
果不其然,穆大虎称自己起夜时看见隔壁火光冲天,苍耳义姐家的两间茅草屋付之一炬,多半无人生还。
苍耳头部曾经遭过重创,因此脑海里留存的关于儿时的记忆不多,他只记得是年迈的祖母拉扯他长大。
时年他十一二岁,祖母老逝撒手人寰,同村的大伯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结果却转手把他卖给了贩子。
贩子带他来到东都,想找人家卖个好价钱,他在贩子送人的路上找到机会跳车逃跑,偏偏时运不济,脑袋撞在道边凸起的石块上,登时鲜血直流。
幸而一位女子经过将他救下,这才堪堪捡回一条小命。
女子的丈夫也是个心善的,他见妻子捡了个满脑袋是血的少年回家,二话不说便拿银两去请郎中为苍耳医治。
苍耳不是狼心狗肺的忘恩负义之徒,他伤愈之后向夫妻二人磕了三个响头,认女子为义姐,认女子的丈夫为姐夫,从此家中有什么活他都要抢着做。
随着年岁渐长,他便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留在姐姐家添麻烦,自己偷偷跑去应征上了楚王府的差事。
起初他只是干些粗使杂活,后来薛崇见他办事还算靠谱,让他做了贴身随从。
苍耳每月领完工钱,都会到义姐家中探望,昨日他还想着找时间再回去一趟,不承想眼下猛然听闻义姐一家的遭遇,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击中天灵一般,一口气梗在心窝没能续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端阳不解问:“太子不是还没回东都吗?怎会这样……”
薛崇推测说:“许是早已做了算计,只待今夜赶尽杀绝。”
柳承絮派端阳背苍耳回房,嘱咐端阳要时刻盯守苍耳,生怕苍耳一时想不开,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
翡翠玉佩栽赃之事暂告一段落,青州私盐一事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青州之行耽搁不得,第二日一大早,柳承絮与薛崇并未让端阳、苍耳等人跟随,仅他们二人带上应急用的干粮和水袋,自驿站取良驹出发,轻装简行奔赴莱县。
司州东都距离青州莱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好在途中驿站可以换乘马匹,脚程快些大约两三日即能抵达目的地。
两人前脚刚走,那兰岐随后就带人赶着好几辆马车来到楚王府,车上满载床铺桌椅等各式家用器具。
婧玉早早领了薛崇的指示,只待那兰岐上门,便引他去侧院事先预备好的房间:“这两间房我叫人打扫干净了,小王子自行布置即可。”
那兰岐四下寻摸着,始终没瞧见心中所念之人,遂问道:“楚王还没起吗?”
“无可奉告。”婧玉甩开白眼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警告道,“我家殿下说了,小王子借住此处倒是无碍,但万望您能遵守我们大晟的律法,莫要惹出祸端,殿下他们至少需小半月才能回东都。”
“他去哪了?”那兰岐不死心地问道,“自己去的?还是跟你们那个什么王君?”
婧玉闻言,扭头瞟了那兰岐一眼,没耐心也好气地答道:“牢小王子挂心,我家楚王殿下同王君感情甚好,自然结伴出行。”
那兰岐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抬手一拍腮帮,心说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柳承絮和薛崇历经奔波,终于在第三日天黑前抵达莱县。
两人商议决定,明日晨起再开始着手调查私盐事宜,今夜需得找家客栈好好休憩整顿,以缓解旅途疲惫。
“本店客房分为上、中、下三等,二位公子想要几间?”客栈掌柜问道。
“两间上等。”柳承絮说。
“一间上等。”薛崇说。
两人同时发话,轮到掌柜犯难,只好再次问道:“二位公子,到底几间啊?”
柳承絮抬眸望了望,似是自薛崇的眼底瞧出一丝窘迫,于是便打算妥协说一间,岂料“一”字尚未脱口,薛崇便斩钉截铁丢下一句“两间”,而后潇洒转身,迈步上到二楼去了。
两人各自回房整理包袱,柳承絮换好衣裳下楼的时候,薛崇正坐在大堂角落的位置等他,面前饭桌上的菜品已经上齐,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柳承絮察觉到薛崇面色不虞,猜测他应当还是在为订房间的事情生气,落座后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静悄悄地端起碗筷,仅挑自己跟前的两盘菜夹来吃。
“怎么?胳膊伸到我这边夹菜犯法吗?”薛崇夹起一筷子油爆乌鱼花送到柳承絮碗里,“当真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行了,你别气了,”柳承絮夹给薛崇一根葱烧海参作为回礼,“不就是说订两间房吗?知道你想节约开支了,以后我不这么铺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