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入秋之后,日子一天一天地缩短,夜晚却来得愈发的长。而古代的后宫,尤其是冷宫之中,却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娱乐方式,姜颂儿和西子主仆两个只能在勉强吃过晚饭之后就缩在房间里,对着一壶茶水,静静地等待夜晚的来临。
结果比夜晚来得更早的,是那位频频走错宫殿的“侍卫”。
就算是马甲掉了一地,凌景铄也要坚持维系自己可怜的套皮身份。哪怕他推开冷宫大门后就直奔内殿而去,还在看到了桌子上剩余的餐饭后毫不客气地表达出了鄙夷之情。且看他一指那两个陶碟,眉头皱得死紧,话中几乎是不敢置信般地说道:
“这便是你们的晚膳?”
循着他的话,刚被制止了行礼行为的西子也顺着看了过去。
桌子上剩下的碗盘还没有被收拾,其中一碟是三四片不知道品种的菜叶子大乱炖,浮在毫无油花的白水里,像是死了三天没有埋的模样;另外一碟是所谓的荤菜,其实就是各种边角料搁锅里咕嘟了两下,也不管熟还是没熟,就给端了过来。
至于主食,是掺着糠和麸皮的残次米,反正她吃了一晚上了,是一粒完整的米都没有挑出来。
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西子暗道,当初她在掖庭的时候,也没有吃过如此糟糕的晚饭!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她是真的很想和自己的老东家控诉一下内务府那群看人下菜碟的奴才是有多么的浑蛋。
可没等她鼓足勇气开口,老神在在地坐那儿喝茶的姜颂儿率先接过了话茬。她毫不在意地说:“开什么玩笑。”
“哼,也是。如此劣质,根本难以下咽。”某凌姓侍卫感觉自己对眼前的小皇后了解很深,自顾自地就总结出了答案。
但很快,姜颂儿就用一句话堵死了他那还没说完的吐槽:
“怎么能说是晚膳呢,这可是留待明天要作早膳的。浪费可耻,浪费可耻啊。”
幽幽的话语伴着冷宫萧瑟的风声,呢喃般地响在了凌景铄的耳畔,他所有的言辞都暂时哑了火,微张着口,竟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老半天,他才重新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那眉心给皱得,都快凹进去成为新的马里亚纳海沟了。他磨着后槽牙蹦出两个字道:“就这……?”
“可不就这。”姜颂儿立刻接话,“万岁爷可是说了,后宫之中要厉行节俭——一顿吃不完就留着下一顿吃,反正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要不是一天还能给送来这两碟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北厉国穷死了,连自家皇后都养不起、养不活了。”
作为听众,哪怕是套了一层侍卫的皮,凌景铄都是怎么听,怎么感觉如芒在背。好像不是在说他,却又好像聚聚不离他。搞得就跟他亲自下令要虐待发妻姜颂儿一样!
咯吱咯吱地磨着后槽牙,凌景铄在此刻感到自己不论是身为国君还是作为人夫的尊严与面子都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过不去这个坎儿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甩衣袖,就此夺门而去。
在那身后,差点失去内殿门的姜颂儿还追问着他,“大晚上的来冷宫干嘛?就是当值也不该这时候来吧。”
如今满脑子都是要杀了内务府那群浑蛋的心思,凌景铄只是打了两个手势,就示意着西子跟着他走了出来。紧接着就有了陈大总管带着一应人马,将那多灾多难的半自动木质洗衣机给抬进了冷宫的院子里。
不敢出动静来泄露身份,陈大总管等人火速退场,徒留下了西子一个人,废了老大的劲儿,也把那东西给归放到了合适的地方。而在她看来,也正是自己在外面哼哧哼哧地废了大力气,才没有引起姜颂儿的怀疑,只说是那侍卫把洗衣机给送回来了便敷衍了事了过去。
但事实上,姜颂儿听着凌景铄远去的步伐不过是嘴角噙着许久未曾散去的微笑。她对西子冒出一句道:“行了,把桌子清了吧,从明天开始咱们就不用再对着这些残羹冷炙的猪食干瞪眼了。”
在冷宫般荒野求生和舍下面子求助他人之间,姜颂儿选择了刺|激凌景铄。果然,还真就如她所料,这个性情乖戾的暴君是绝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存在。
他何尝会想不到,自己将姜颂儿半废到了冷宫里,手底下的人会立刻见风使舵,用上浑身解数地来磋磨这无辜的小姑娘?但却因为眼不见为净,所以他也根本不会去关心和在意。
然而当现实直白地摆在他的面前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大抵是他作为皇帝的骄傲,天朝上国的自豪,还不容许见到自己的国民吃不上正经的饭食。尤其是在姜颂儿这个身份特殊的女人,还出言阴阳了一番的情况下。
被道德绑架了的暴君颠儿颠儿地就要去整顿内务府了,这简直是姜颂儿喜闻乐见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那一瞬间的愤怒里,究竟有没有半分,是真的因为她而起的了……
摇了摇头,姜颂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给扔出了大脑。这边她在思索的时候,那方的西子已经收拾完了桌案。她凑过来坐在床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