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严如玉带着身后二人进了屋,入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章五郎。
严如玉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初见章寺瑾那日。
但床上的人和他不同,身体比他孱弱,苍白的面色也不似假装,是个真真切切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怜爱的病美人。
见他要起身,严如玉急忙按下,声音也不自觉放缓:“不必多礼。”
“承蒙殿下厚爱,寺琛惶恐。”
“无妨,听寺瑾说你患有心疾,恰巧我府上刚来一位名医,”严如玉将白成静拉到前面来,说道:“白医师五年前就在京城赫赫有名,如今游学归来,医术更为精湛,来帮你看看。”
本是寻常谈话,章寺瑾却不知为何心里不大舒服。
虽说五郎是病人,但她何时曾对人这样说话过?细声细语,春风和煦,好像声大点就会把人吓着似的。
往日在公主府里对他,要么是公事公办的命令,要么是张牙舞爪的调笑,几时有过这等待遇……
然而这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鬼迷心窍和五郎去争?
不对,他为什么要争?这是争什么呢?
他这边陷入自我怀疑之时,严如玉已和章五郎寒暄得差不多了,起身让白成静给他号脉。
然而章五郎衣袖太过宽大,遮住了手腕,白成静正忙着拿医箱腾不出手来,严如玉便顺手替他挽了下袖子。
本是随手之举,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章寺瑾只觉着心中郁着一口气,脑子里混混沌沌,好像什么都在想,却又理不清头绪。但在看到这一幕时,终于抓到了一丝灵光,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长公主殿下四处留情,去趟江南都要收八个面首回来,如今对五郎如此体贴,怕不是有收入府中之意!
于是急忙上前道:“殿下万金之躯,一路多又劳累,还请移驾前殿歇息。”
严如玉也觉得自己在这站着颇为尴尬,什么也不懂,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巴不得快点离开。
二人行之前殿,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人,正是偷偷躲懒的章四郎。
两人把他撞个正着,他脸一红,唰地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垂头道:“二哥,长……长公主。”
“放肆!”章寺瑾拧起眉,立刻斥道:“不知礼数!”
章四郎慌忙跪下:“长……在下章寺璟,参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免礼。”
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严如玉不禁笑了出来。
章寺瑾这弟弟可比他单纯可爱得多,她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阖府都在忙碌,怎唯独你在此处,可是在偷闲?”
“我……我……”
语无伦次的少年脸都红透,不知该怎么办,严如玉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刚想让他退下,却听旁边一声怒斥。
“还不快去帮父亲母亲!”
不仅章四郎吓了一哆嗦,严如玉都被惊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章寺瑾如此生气。
章四郎一溜烟地跑了,严如玉回头道:“小孩子心性,又不打紧,你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对你弟弟未免也太严厉了些。”
章寺瑾并未回话。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方才看见严如玉对他笑,眸子里都是欢喜之色,脑海里顿时想起四郎那天红着脸说“长公主就喜欢十八九的”。
可不是?就四郎这幅样子,懵懂不谙世事,稍一逗就脸红,比他这般老谋深算的伪君子不知好玩有趣多少倍,怎么能不招人喜欢呢?
万一……万一又被她带去府里怎么办呢?
五郎刚劝走,四郎又来,他心一急,一声高喝没过脑子就吼了出去。
天知道,他从前连重话都未和四郎说过。
严如玉说完半天也不见他回话,抬头一看,那人呆站着,不知想些什么,久久愣神不语。
她只当他担心弟弟的病情,也不再多言。
章五郎的病比严如玉想象中复杂得多。除去号脉开药,还要施针,且是从今日便开始第一针,每隔三日,都要施一针。
一番折腾下来,便到了晌午,严如玉也被迫留在章父用饭。
章府倒是准备齐全,早在严如玉早晨刚来时,章母就亲自去厨房监制。午膳时,直接摆了二十八道满满一桌饭菜,堪比宫宴规格。
章封带着章家人在一旁躬身等候,待严如玉坐定主位,众人才一一入席,然而她的左右两边却分别留给了白玉裁和章寺瑾。
严如玉有些如坐针毡。她其实并不是个讲排场的人,只会在必要时刻主动利用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摆摆谱,但那个必要时刻绝对不会是吃饭。
对着满桌子的美食,她却提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