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侯爷把二弟的书信遗失了?”迟州城郊军帐内,秦北衡以手支颌,笑意薄凉。
萧长贺怎么会不熟悉这种笑,自然明白太子殿下是真的心情不好,一时局促地拢了拢袖。
“昨日还在臣身上,来迟州的路上,就没了。”他难得没有骂骂咧咧,狭长眉眼紧紧敛着,脸色灰败,知道自己这回犯了大错,“求殿下责罚!不,臣下去自领一百军棍,然后带两个侍卫沿来时的路回去找!”
他转身提步往外走,身后冷冷一声:“站住。”
“一百军棍,命还要不要了?”秦北衡声音虽凉,脸色却算得上温和,“孤还指望你打头阵,这回先不罚了。”
萧长贺一时大为感动。但感动过后,他咬紧牙关,目光越发坚定:“殿下向来军纪严明,丢失了如此重要的书信,臣罪该万死,不可不罚!不必因为关系好就宽宥臣,若这次不罚,将来殿下还怎么服众?”
“哦,侯爷想多了。”秦北衡眉目舒展,好整以暇道,“侯爷不会以为,孤敢将原件交给你贴身携带吧?”
“侯爷丢的只是抄录备用那份,真迹还在太子府。区别是假信没有南临将军的私印,很好辨认。”
“……”萧长贺想骂人。
亏他还真情实感担心了半个时辰,生怕秦北衡一时震怒劈了自己!
敢情这位从头到尾,都在这耍他玩呢!
“我们神机妙算的太子殿下,下回有事能不能先跟我串通好啊!方才臣魂都吓没了!”他咬牙切齿道。
“自己看不出真假,怪谁?”
萧长贺脸差点气歪,正要冲上去拍桌子,秦北衡早有准备,幽幽道:“临时借来的桌案,拍裂了侯爷赔偿。不多,也就三百贯。”
萧长贺顿时一个闪身,冲到桌案前还硬生生把手背到了身后。
“殿下这是敲诈!京城一座宅子也就这个价!”他再度咬牙切齿。
“没办法,孤就喜欢敲诈别人。”秦北衡气定神闲,指节轻叩了下桌面 ,“坐吧,正好两件要紧事要告知侯爷。”
“什么事?”萧长贺冷哼一声,撩袍坐下,“别说叛军已经被殿下灭了,臣可不想刚来就打道回府!”
“侯爷放心,打道回府是不可能了。”秦北衡将放在一旁的茶盏递过来,眼看着萧长贺端起来连灌几口,这才不急不缓道,“孤的亲兵里出了叛徒。”
萧长贺一口茶水猛地喷在地上,呛得他低头连连咳嗽,又手忙脚乱拍打着衣袍,半晌才缓过劲:“什么?居然有人敢背叛太子殿下,嫌自己命太长了?”
震惊过后又忍不住拍腿哈哈大笑:“想不到殿下也有今日啊,臣还以为殿下手中只出忠臣,绝不可能背叛呢!”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永州太守已经与南临叛军联手,将来必定背后偷袭,侯爷若是见了永州太守,切勿认成自己人。”
秦北衡神情淡淡,既不惊讶,也没因为萧长贺的笑声而生出半分羞恼,只从容不迫向后靠了靠。
“永州太守什么时候也背叛了?臣记得行军到半路时,太守还派人前来表忠心。更何况进了永州后,太守还宴请咱们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叛军副首领还在永州,若太守是咱们的人,在叛军眼皮底下宴请孤,跟公然挑衅有什么区别?”秦北衡指尖搭在厚厚一沓密报上,眉眼与信纸如出一辙的苍白冰凉。
“再一个,咱们潜入永州时,对外放出的假消息是刚行军到庆州。太守却当天来邀请孤赴夜宴,可见他根本就没收到假消息。也就是说,跟太守通信的人并不知道孤私下往外放了假情报。”
“殿下既然知道是鸿门宴,为何要去?”萧长贺皱眉,“而且还带了越王妃去。”
秦北衡冷笑,抱着双臂:“本来只是怀疑。在府上经了刺杀就什么都知道了。孤后来倒是给了他将功赎过的机会,可惜太守没抓住。这回误打误撞听说一桩见不得人的秘闻,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所以为什么要带越王妃去?
萧长贺尚还迷惑着,见秦北衡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也就没再主动提,话题一转,问:“背叛殿下的亲兵,抓住了吗?”
“抓?为什么要抓。”秦北衡漫不经心站起身,“不着急,留着还有用,孤还指望他能多传几条消息出去,正好省了再另设局。”
“侯爷一路奔波辛苦,回去歇着吧。护远,过来,有任务交给你。”
护远一身黑色劲装,脸色肃然,按着宝剑快步上前:“殿下。”
“这一路意图对马车行刺的共十八批刺客,都被属下拦住了。其中十拨出自永州太守之手,六拨是叛军,还有两批刺客是陈幽儿的人,不过似乎没有得到明风阁授意,属下推测应该是陈幽儿自己动的手。”他一板一眼禀报。
帐中无人,秦北衡负手瞧着挂在身后的行军图,半晌,低低一嗤。
“他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