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秋,屯垦部以让文藻下连队体验生活为由,把文藻调至川康边屯殖司令部整编。文藻亦随部队进入司令部驻地雅安,各团各营部队被重新整编,分别担负荥经、天全、芦山、宝兴等地的基础建设工作。准备了一个月之后,各部队相继开拔到目的地。文藻被分配到天全县西部。天全西部,位于青藏高原向川西高原过渡地带,目的地是雷打岗,跟昂州河地区足有四十华里,这里地处偏僻,山高林密,人烟稀少。文藻随天全部队从雅安出发,一路遇水搭桥,逢山开路,途经禁门关、紫石关、大人岩、行走铁(竹)索桥,攀路手扒崖(断崖),一路艰险,行走半月有余,方才到达雷打岗。
雷打岗顾名思义,石头被劈成两半,一半矗立山腰,一半倾倒在地。这儿古木参天,巨杉犹多,树身笔直,高达数十丈,粗壮树木,三四人展臂也难围住。地面野草丛生,寸步难行,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朽木腐草的味道。由于地处偏远,当地的居民仍生活在刀耕火种的时代,他们身披兽皮,食无盐,生活必需品需要到山外以物换物进行交易。当地农民就山势地形开辟出零零星星的极小块土地,种些芋头、番薯,但却常常被野猪刨食,收成极其微薄,生活异常艰苦。
官兵们在这里安营扎寨,住的是杉木薄板搭成的陋室,四面来风;吃的是后期供给的干粮,粗糙难咽;喝的是雪山上流下来的溪泉水,冰冷碜寒。且山中气候无常,早晚寒气浸骨,早穿毛衣,正午却汗湿薄衫。然而这些困难还算不了什么,最让官兵恐惧的是那随处肆虐的毒蟒,到处乱爬的硕大的蚂蟥,这才是官兵们的“天然劲敌”。他们时而明火执仗地进攻,时而又不动声色地偷袭,弄得这群七尺男儿痛痒难耐,常常束手无策却又无处遁形。所幸的是,雷打岗地处深山老林,然民风纯朴,勤劳厚道的山民手把手教给官兵们伐木的技巧,使他们很快掌握了伐木倒向规则,大大加快了砍伐的速度,军民联手搭断崖,铺拱桥,一根根原木就这样顺着斜斜的山坡路滑出深山,滑出溪流,滑向外面的世界。
文藻与官兵们一道,还为附近的心安寺修葺了一条荒芜丛生的小路,方便当地山民朝拜,如今,你到雷打石去,仍然能看到当年文藻带领官兵们修的栈道小桥,两旁溪水潺潺,景色十分优美。
山里生活艰苦并不让文藻难受,让人难受的是业余文化生活的严重不足。然而山间那古木参天的独特原始森林的风光激起了文藻的兴致。他白天一边带兵劳动,一边认真观察地形,选材构思,晚上便铺纸研墨,将那原始奇丽的山林风貌、淳朴淳厚的男女山民,在摇曳的煤油灯下生动地重现。雷打岗处有一小地名——手爬岩,手爬岩山势陡峭,但山顶风光旖旎,是看云海、看日落日出的好地方,但爬山时需要要借助手的力量,用手撑住岩石上的手抓印,才能上到山顶。他在手爬岩写生时,曾在画中题诗云:
人生向前走,愈走山愈陡,
不到手爬岩,不显好身手。
诗词饱含深厚的人生哲理。雷打岗的原始森林里,文藻见到的蛇、野牛、野猪、野鸡、猴子、獐子、狍子之类的不少野生动物,为他作画写生提供了天然条件,也为文藻的山水画创作注入了不竭的思想源泉。
但是,在二十四军垦荒部,文藻的绘画才华无法完全展现,而他与谢独开单线联系的地下活动也中断了。
在雷打岗一住就是大半年,文藻以苦为乐,在淡淡的苦涩中默默地品尝着生活的原味,牵挂着谢独开的安全。由于缺少了文藻的掩护,他的挚友谢独开在重庆、成都等地开展革命活动变得异常艰难。
一天,文藻心脏剧烈抖动了一下,感觉不妙,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了......
自从来到雅安后,文藻与谢独开的单线联系就中断了。
文藻不知道的是,除了挚友谢独开以外,内江早期革命活动家黎灌英也被叛变分子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