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山上偶遇之后,小五就知道了施无许住的村子,她每日天不亮就背着背篓跨过村门口的怪石头,悄悄地走到施无许窗口放些吃的,有时候是糖,有时候是糕点,下午回去时还会来找施无许聊天,当然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在。
这原本她是不知晓的,还是过了半个月后村长家的傻儿子告诉她的。
说起来,村长家的傻儿子说傻倒也不是真的傻,只是因为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格外的好骗。当然,施无许也没有特意骗过他什么。
有一次打猎回来,傻儿子,也就是飞鹰,拉过施无许,悄咪咪地说:“施施,我知道你窗口的吃的咋来的了!”
施无许侧头看他,飞鹰骄傲地说道:“不是粟那家伙放的,而是一个小孩儿,还没你高的小孩呢!不是咱们村的!”
“难道是小五?”
“小五是谁?”飞鹰瘦小的身板直挺挺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施无许。
“下次她来了我叫你出来看看。”说完她又问道:“你怎么看到她的?”
“我早上被尿憋醒了,就看到一个小人儿在你窗子那里放东西呢!”
后来施无许问了小五,倒真是她放的。施无许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搞清楚小五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
这个时候的糕点还没有甜味,糖倒还挺甜的,但是很粘牙,她没有尝出是什么,猜测应该是什么东西熬制出来的浆液。
飞鹰虽然总叫她“施施”,其实他才十五岁,看着也是瘦瘦小小的,肤色却是少有的雪白,想来是因着爹妈是村长,这附近的山头野物多,土质也不错,算得上是吃喝不愁。以至于第一次见到从村长家里走出来的飞鹰,施无许还以为是什么贵公子。
听村长夫人说飞鹰从小就胸口痛,干不了什么活,就连跑几步都会累的喘不过气来,她去隔壁村请了巫师,巫师占卜过后说这是先祖降下的惩罚,只能生生承受。
不过施无许看飞鹰的症状倒像是先天性心脏病,只是这个时代的医术并不发达,或许都不能用不发达来形容了,而是十分落后,也就只能如此解释了。
直到她的腿完全痊愈,施无许才知道原来小五她爹是远近有名的巫师,小五每日采摘药草大部分都是卖进城里。而这里的多数人生病只是占卜,向先祖询问该如何治病,少数严重时候,譬如施无许那种大量出血的外伤才会用些药物。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施无许看到的确实如此。
有一次村里的一位大叔宰牛,粟叉了五条草鱼跟他换了一块连着骨头的牛肉,后来木将那平整的一部分骨头剔了下来,浸泡盐水之后晒干,粟见施无许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便解释道:“这是用于占卜的。”
“占卜?这怎么占卜?”
粟当时没有回答,不过很快施无许就知道了。
到了第二个月时,村里举行了一场祭祀活动,村长手持一块象牙白的平整骨头,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站在村门口那块怪石上,一旁的另外几个白衣青年围着村长手舞足蹈,之后便用实心的小铁棒在手上的兽骨进行反复旋转,看着上面浮现出来的裂纹,村长蹙眉打量片刻,沉声说道:“此兆乃大凶。”说完便用一把小铜刀在裂纹的一旁刻录着卜辞。
石头周围的村民闻言神情忧虑地齐声念着“神明庇佑”,就连粟也跟着阖眼低眉。
施无许皱着眉看着村长刀下的一笔一划,虽看不懂却觉得异常的熟悉。
后来芜呕吐体虚,施无许猜测芜是有身孕了,并将这一猜测告诉了木,木仍是对这一症状进行占卜,说是只有这样才能确信真与假,施无许才恍然想起来这是什么。
这这这……是甲骨文!
等等,甲骨文是什么朝代的?青铜器……四羊方尊!司母戊鼎!不,现在是后母戊鼎了。
难道是商朝?
看着手上的青铜铲,施无许回想脑海中仅剩的历史知识,青铜器居多……是的,上次阿粟换的农具全是青铜做的,铁制品有是有,但是很少。森林居多,村落少,人多的地方却也有集市。可不就是商朝嘛!
搞清了时代,施无许也就感觉轻松了很多,而更令人开心的是芜竟然真的是怀孕了!
因为她在铲土劳作中晕倒了,而木的占卜结果也是如此。施无许忙扔下手中的铲子,跑过去扶起倒在荒地上的芜。
看着脸色苍白的芜,施无许试着抱了抱,走了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紧跟在后面的苇姐忙上前背着芜。
木也高兴的不得了,又拿出了一块猪骨占卜芜怀孕的吉凶,看到兆是吉之后就不再随同粟打猎了,而是留在村里陪着芜垦荒种菜。
后来的三个月,施无许腿完全好了,也就继续跟着粟打猎了。
“阿粟,你们都会占卜吗?”唯一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打猎,施无许好奇地问拿着弓箭走在前面的粟。
“哪能啊!我只会打猎。”粟扭过头来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