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哭声渐渐缓下来:“我,我只是带一具尸体走,我,我不能让他有家回不了,我,我什么都不做,公子,求你,你就当没看到我,放我离开吧!”
她拖着的,也的确是一具尸体。
“我何时说过要管你了?”冷不丁的,宁远舟这样说了一句。
白衣姑娘一愣,微微扬起头,白色兜帽里有几缕青丝落出来,发红的眼睛如水一般颤颤的,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愣神的时候,宁远舟已经抬步走开了。
“公子,多谢......”
宁远舟没回头,只听见身后女子轻柔的嗓音被她刻意压了音量。
“哥,我们回家。”她贝齿咬了咬浅绯的唇瓣,低下头继续努力地搬动尸体。
努力地......
演搬不动比直接扛尸体走还费劲。
就是难为这具被她拖出来的尸体兄了,这是她临时起意随手拎来的,不过到时候她还可以管管埋,也不算让他吃亏了。
等人已经看不见了,她掀开兜帽,把头上的发饰全部摘下来找个坑一埋,又去扒拉了两根小树棍削了几刀,往头上一挽。
还好她刚才戴着兜帽防晒防风沙,正好演下去。
......
宁远舟不欲再多管闲事,走得潇洒,身上有伤,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了算是安全的地方,便先停下来简单地处理了伤势,弄了几个果子面前填一填五脏庙。
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动静,转眼就再次看到了那个拖着尸体的姑娘。
仍是那张楚楚可怜的漂亮脸蛋,这会儿累得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唇色快和脸一样白了。
她走得一路蹒跚,那尸体被她用烂布条绑着,就背在她背上,因为她没有那尸体高,一路拖着尸体的脚,鞋都拖掉了一只,另一只也在那尸体脚上摇摇欲坠。
她像是没想到会碰上他一般,愣愣地抿了抿唇:“公,公子......”
她颤巍巍地朝宁远舟点了点头,然后就背着尸体往远处去,没有半点与他多说话,接近他的意思。
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纤细异常甚至没有内力的姑娘,一路拖着这沉重的尸体走了这么远,显然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可她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昏昏沉沉的,眼看就要入夜,这荒野上,哪怕没有敌军,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很危险。
她放下尸体,能提高脚程的。
明明脆弱得仿佛一朵一掐就断的花枝,却又有着一种执着的信念,柔软,又坚韧。
这世道,有多少人日子过得不难?
宁远舟眼神一瞥,终究软了一丝心肠,冷不丁出声:“鞋。”
“啊?”姑娘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鞋怎么了?
看她疑惑不明,宁远舟示意她往后看。
姑娘费劲地扭着脖子,但因为尸体在背上,她实在不太好看,于是蹲下去,把尸体放下来,正准备去看,就发现那身材高大的青年已经走近来。
他弯腰,把那只鞋放到她面前。
原来是尸体仅剩的那只摇摇欲坠的鞋也掉下来了。
黄昏时的晚霞红得就像那战场上的血,她微微仰着头,清澈如水的眼眸愣愣地望着他。
长风呼啸而过,面容秀逸的男子神情不是热切的,长发擦过他带着细微伤痕血迹的脸颊,明明是一个极具酷烈气息的高大男子,却让人觉得他同晚间的月光一般温柔。
哪怕他此刻也形容狼狈,她的眼神却像是看见了人间姹紫嫣红开遍,渐渐的,盈出了泪光。
一个美得清透脆弱又苍白的姑娘,一身白衣染了尘埃,这般眼含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但那眼中的感激太明显了。
宁远舟被她这眼神盯得奇怪,偏头避开那目光:“他是你什么人?”
姑娘此时累极了,卸了力气坐在地上,发白的唇动了动,再说到尸体时,眼神悲切地落下泪来:“他是我哥哥。”
闻声,他眼神闪过一瞬复杂:“难不成你还准备把他背回去?就怕你背到家尸体都臭了。”
她红着眼,神情悲戚:“人生一场,哪怕活着时过得不好,死了,总至少要能落叶归根吧?”
宁远舟沉默一瞬,开口道:“烧了吧。”
姑娘一听见这话,眼中伤心更甚:“往日家中日子虽说不算多好,但哥哥护着我,为我请了帮工的婶子,我......我不会生火。”
不会生火?
宁远舟蹙眉:“......你是怎么跑这么远到天门关来的?”
姑娘大概心知自己做的事有几分蠢,低下头,糯糯地启唇:“我把老房子卖了请了镖师,都花完了......”
宁远舟让她整笑了:“那镖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