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一边将绳子捆在自己身上一边对米献叮嘱:“我若是没回来,你就点燃狼烟,平叛的军队会赶来。”
米献一言难尽的看着图南。“一定要如此冒险吗?”
“不论长生种还是短生种,生命都只有一次,无法重来。”说到最后,图南自嘲一笑。“我以为自己能接受,如今却发现,我以前出谋划策不嫌殡大只是因为我是旁观者,不是执刀者,如今我是执刀者,可我做不到通过对他人的残杀来证明自己拥有权力。”
图南将绳子打结。“好了,官署交给你了。”
米献神情复杂的看着图南从城墙上跃下:“别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又何尝不是?”
绳索滑动间,图南以稳定的速度下降,平稳着陆。
图南拔刀砍断身上的绳索,收刀,向不远处火光汇聚的地方奔去。
跑到半路时图南见到了熟人。
“这不是青溪里的里正吗?青溪里也掺和了造反?”
图南神色毫无惊讶的看着狭路相逢的几个人。
里正是海国最基层的胥吏,但不是官府挑选人选任命,也做不到如此精细的统治,没那么多人才也养不起那么多胥吏,确保县级官吏有一半来自帝都指派已是海国统治的极限。
王权不下乡的问题困扰着所有主体人口不会飞的国度。
里正来自里聚的选举,好听点是乡贤,难听点是村霸,但不论如何,这些人的存在都维持了里聚最基本的秩序。
如此大规模的人群聚集,若无这些乡贤村霸掺和,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来。而且练兵场杀了那么多青壮,这些乡贤村霸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得给底下的氓庶一个交待,最重要的是也给自己出气——他们的儿子平素就比寻常氓庶嚣张,欺男霸女是日常,嚣张惯了的人进了练兵场这种男女同营的地方,死亡率不能说百分百,也不会差太多。
唯一稀奇的是,汇聚的人们没去冲击练兵场,而是跑来官署,但细想也能理解,柿子捡软的捏。
青溪里正显然也没想到会在半道上遇到图南,忙解释道:“仆等并非叛乱,只是希望见府君,向府君讨个公道,仆正是代表大家来邀请府君的。”
图南哦了声,笑道:“那就带路吧。”
青溪里提着灯笼给图南照明带路,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给图南介绍情况。
练兵场杀人杀得太凶,青壮又是里聚重要的军备——种地啥的还好,就算男人死光了,女人也能继续种地,最多就是收成减少。但里聚之间、家户之间抢水抢地的主力是男人,没有足够的男性战斗力,必然出现邻居囤粮,我囤刀剑,邻居是我粮仓的现像——望云县大大小小的里聚看着日渐堆高的乱葬岗,很难坐得住。
“若如此下去,不知多少家庭会因此破碎....”
图南道:“练兵场死得大多是男性,女人没几个吧?只要不是父母都死了,怎么能说家庭破碎了呢?”
青溪里正能被选出来邀请图南显然是有脑子的,对图南多少也有些了解。“可母亲很难养活所有幼崽,必须父母合力才能养活所有幼崽。”
“可我记得,氓庶家庭大多只生两个,少量会生三个幼崽,其余子嗣都会一出生就杀死节省粮食,能生三个以上幼崽的都是大户人家。若是前者,官序管饭,虽然吃得不好,但不会饿死,若有子嗣年满十岁,每岁有两个月进练兵场,一日四顿,顿顿管饱,能为家里省更多粮食。即便只剩下寡妇,也能继续养育已生下的幼崽。若是大户,莫说只是缺个父,便是父母都没了,家产也够幼崽长大。”
青溪里正苦笑。“不止两三个幼崽。”
图南疑惑。
“府君来了以后,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冬季也无一人冻死,以前会处理掉的婴孩也都活了下来。”
图南好悬没吐血。“生两三个好好养活不就得了,生那么多做什么?你们生那么多,以后土地不够分,要收拾烂摊子的还是我们。”
长生种也就算了,天生的生育能力在那摆着,就算敞开了生也得生得出来,但短生种敞开了生就是活生生的灾难。
青溪里正解释道:“幼崽易夭折,不多生,夭折了怎么办?”
图南冷笑。“生一群,每个从出生起都吃不饱,不夭折一半都天理不容,同样是生一群,大户人家怎么存活率怎么就那么高,你们就没人动过脑子想想为什么吗?”
她决定了,这次的事过了她就给帝都上书,让折丹颁布一份生育法,向多生的家庭收多倍的人头税,控制短生种的生育数量。
她倒要看看高额人头税前,这些人是选钱还是选崽。
青溪里正道:“可我们不是大户,只是小民,没有大户的钱粮。”
图南嗤道:“所以你们选择将足够两三个幼崽吃饱的粮食分给六七个幼崽吃,幼崽能活着长大都是命硬媲美蜚蠊,折腾到最后,活着的还是只有两三个,图什么?图命最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