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程三五也觉得稀奇,内侍省的人居然还会打算造反,到底是图什么?
“我们还探听到那位废帝子嗣所在,只是眼下不敢冒险将人掳走,否则会惊动对方。”胡媚儿说。
“掳走?”程三五不解:“这种人难道不是应该直接杀死吗?他毕竟是逆贼的首脑啊。”
胡媚儿手指轻点下巴:“其实就我们查探所知,那位废帝子嗣应该只是傀儡而已,逆贼主要就是听从张老和顾连山的号令。”
“又是顾连山。”程三五冷哼一声,胸中战意蠢蠢欲动:“这家伙的能耐吹得震天响,结果尽是在那藏头缩尾,要是真有本事,直接来跟我一决高下,这样反倒省事了。”
胡媚儿笑眯眯地说:“等程郎君你斩杀鼍龙的事情传扬开来,顾连山说不定就会找上你了。”
“嘿,希望如此吧。”
……
吴岭庄某处僻静院落中,残荷疏影,炉香袅袅,阿芙捧起一个精美轻薄的青瓷茶盏,品尝佳茗。
“汤色缃素,甘香隽永,好茶!”阿芙难得足足满饮一杯,夸赞道:“江南之茶,以湖州与越州所产为最上等,我要是没猜错,这应该是余姚一带的瀑布仙茗。”
坐在几案对面的何老夫人微感讶异,旋即说:“没想到上章君是懂茶之人。”
“看我不似中原之人,所以觉得奇怪?”阿芙并未责怪,轻轻放下那好似冰雕一般的茶盏。
“老身确实不解。”面对阿芙,何老夫人反倒没有刻意讨好,反倒平实直接得多。
在大体查明逆贼情况后,阿芙来到吴岭庄,没有任何通报,而是直接找到何老夫人,说明自己身份,因而有此一会。
何老夫人其实料到内侍省此番前来别有用意,恐怕不止是为了诛杀范中明的悬赏,所以对于阿芙的来到,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老夫人可曾听说过夜叉?”阿芙问。
“曾在佛经上读到过。”何老夫人看着阿芙那年轻脸庞,身上气质却神秘难测,于是说:“上章君所说,应该不是神佛之言。”
阿芙面露笑容,周身散发死气,一双碧瞳泛起红芒,何老夫人只觉体内气血一阵不由自主地涌动,仿佛要透体渗出,尽数被眼前女子摄走。
但这种情况只维持一瞬,在何老夫人感到不适前便复归如常。
“老身想起来了,原来是吸血飞天的夜叉,越州当地乡野就有与之相关的传说。”何老夫人看着阿芙:“莫非上章君便是其中之一?”
“确切来说,是中原地界仅存于世的夜叉。”阿芙回答道。
何老夫人眉头一皱,她虽然不是头一回见识到妖魔鬼怪,但是像如今这样面对面交谈,还是平生首次。心中虽然捉摸不定,可是也觉得对方过于坦诚,族类消亡这种事,也能够随便跟外人明言么?
“我明白老夫人心存顾忌,但既然亲自拜会,便是打算开诚布公,不希望彼此产生误会。”阿芙说这话时,也不见半点卑下之态。
何老夫人大概明白了:“不知我吴岭庄能够为上章君做什么?”
“我需要吴岭庄作为基业。”阿芙干脆直接。
何老夫人稍一沉默,没有像面对张纪达那样冷颜斥退,而是平静言道:“恕老身请问一句,上章君与昭阳君是什么关系?”
阿芙一贯聪慧伶俐,说谎骗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本能,真要欺瞒对方,根本不会有丝毫破绽。而这回当她要说真话时,却罕见地迟疑起来。
“说实话,我与他并无名分。”阿芙直言道:“但如果何老夫人将吴岭庄托付给昭阳君,他也不会操持打理,必定是交给我。”
“上章君是担心老身不肯舍却这处庄园?”何老夫人摇头:“既然已经答应,老身断然不会食言。只是昨日面对群豪侵逼,老身不得不略施手段,以缓局势。”
阿芙则微笑说:“老夫人深谙局势之变,想必清楚,那些江湖匪类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何况凡人天年有数,老夫人是否想过身后之事?”
何老夫人沉默不语,其实她心中最为挂心顾虑的,便是自己身后之事。
其实如今吴岭庄已经没有关氏男丁,不算近年来被何老夫人请来的越州子弟,其余不过是几位守寡的儿孙媳妇,吴岭庄早关家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何老夫人全凭着对过往眷恋强行支撑。
想到如今连湖州关氏的其他族亲都不待见自己,一个个只想着如何能分到更多家业,何老夫人不免觉得自己这些年是白白付出心血。
“如果老夫人愿意的话……”阿芙碧瞳散发出魅惑之力,语气幽幽:“我可以让你成为夜叉眷属,从此获得永无止境的寿元。”
何老夫人眼角一紧,随后主动回避目光,望向一旁池塘中衰败枯萎的残荷,喃喃道:“我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有些事不强求结果。何况我已不为湖州关氏所喜,何苦长存于世,自招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