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龙渊阁出马也不一定管用。”李令望咳嗽了两声,神色黯然。
他迎着柳承宣困惑的目光,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你以为光凭一个言官就能左右皇上吗?不,处死魏将军是皇上的意愿,只不过借梅清之口才真正得以宣泄。天下要怪、要恨也只会恨梅清,怨小人当道、鸡犬升天,而不是君主罔顾忠良、不仁不义。”
李令望声音低得近似耳语,传入柳承宣耳中却是字字惊雷,他彻底呆住了,好半天才唤了声殿下,神情愕然。
“您、您不怕我——”柳承宣难掩激动,“不,我不会的,我以自身性命起誓,绝不和外人透露一字,若有违背,叫我不得好死。”
“君子相交,贵在知心。”李令望微笑道:“既然一见如故、肝胆相照,又何须誓言。”
“正是如此。”柳承宣眼含热泪,“即便是千里马,也只供良主驱驰。承宣不才,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他下地要跪,被李令望一把拉住,拽回椅子上。
“快起来,别叫人看出端倪了。”李令望谨慎地看向屏风外,那里时不时走过被他挥退的侍从。“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柳承宣惊魂未定,李令望继续低声说下去。
“所以,要劝皇上释放魏将军是难上加难,十年前他饶恕了魏将军,十年后难道还会放过吗?我以为皇上至少会给他的家眷留几分情面,没想到,他是要斩草除根。皇上意已绝,旁人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除非——”
除非让皇上自己发觉,他成了臣子间争名夺利、清除异己的棋子。怀絮默念道。
她跪在坚硬的白玉方砖上,毫不迟疑地磕了一个头。
“臣怀絮,叩见陛下。”
李寒钦刚在贵妃处饮过酒,心情尚可。他懒得和怀絮绕弯子,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起来吧。朕找你来就是想问一问,魏正初的事情,你怎么看?”
一片明黄映入眼帘,怀絮站起身,直面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她还没开口,李寒钦就已经忍不住了,自顾自地抱怨个不停。
“那个柳承宣一天到晚上书,烦得朕睡不好觉。一个年老不中用的武将而已,杀了便杀了,有什么要紧的。你快给朕出个主意,怎么让他闭嘴。”
“陛下不听就是了。”怀絮有意奉承道:“您是天下之主,要杀要剐您说了算。”
“不成不成,柳承宣是杀不得的。”李寒钦正在气头上,却也知道轻重,“他是个人才,没了他,谁来帮朕做事,难道要靠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光说不干的言官吗?”
“正是如此。”怀絮劝慰道:“先皇起用言官,是看重他们敢于直言,冒死进谏;可惜时过境迁,人亦善变。如今的朝堂之上,以弹劾为由党同伐异、朋比为奸之辈比比皆是,实在令人痛心。”
“你查到了什么?”李寒钦单刀直入,“不许欺瞒朕。”
“臣不敢。”怀絮慎重地答道:“想必皇上已经听闻了吏部尚书许君陌送银子贿赂龙渊阁未果一事,据风迹堂追查,这一千两银子被退回许府后,紧接着就快马加鞭送到了梅清新购置的宅子上。臣不禁好奇,以梅大人为官三年的俸禄,是否买得起京城的一处四合院。”
“你的意思是,梅清和许君陌私下素有往来,相互勾结。”
“皇上明察。”怀絮躬身行礼,“许君陌与魏正初不睦已久,人人皆知。许君陌枉揣上意、勾结党羽、意图借陛下的手除之,此乃大忌,絮不敢隐瞒,望圣上裁断。”
“岂有此理。”李寒钦果然大怒,“他们把朕当什么了,净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仅仅是拉帮结派也就罢了。”怀絮及时补上一刀,“最可恨的是他们抹黑了陛下的名声。魏正初本人微不足道,功绩平平,陛下若是不满,大可打发他去江浙一带,无须留在京城碍眼。如今经过了他们二人一番折腾,闹得满城风雨,市井之中,流言蜚语盛行,矛头直指陛下,说您偏信则暗——”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出末四个字。
“刻薄寡恩。”
“岂有此理!”
怀絮话音刚落,李寒钦就控制不住地咆哮起来,随手抓起案上的茶碗用力扔出去,溅起半碗残茶,打湿了怀絮的衣角。
“言官误朕,一群蠢货。”
他本不想致魏正初于死地,怕招来闲话,禁不住梅清一再挑唆,说处死一个庸庸碌碌的挂名将军绝不会引起风波,结果搞得天下皆知,他二人还有脸声称无事,究竟有没有为他这个皇帝考虑过一点半点。
“陛下息怒。”怀絮捡起茶碗,重新摆回案上。“事到如今,关键是息事宁人,切勿再起波澜。魏正初一案,该翻篇了。”
“但魏正初永平三年抗旨一事属实。”李寒钦挣扎半天,终于对着他最信任的人说出了心里话。“为着